听御医说,云婵近来有些孕中多思。
这事霍洹也觉察到了,觉出云婵闷闷不乐的时候多了许多,从前并不需她操心的事她也操心起来,莫名其妙地为各样的事情担忧,连脾气也变得差了不少,发火的次数明显增加。
如此一两次还好,时日长了,明显连长秋宫的宫人都变得忐忑不安,生怕她哪天发火发过了头惹恼了他。毕竟,二人是夫妻不假,可他到底是皇帝,身份总还差着。
霍洹倒没心思在意宫人怎么琢磨,只是不得不为云婵苦恼一番——这么下去总不是个法子,孕中多思的时日久了,生了孩子之后也未必就能缓得过来。听说为此想不开、丢了性命的都有。
他走进长秋宫的时候,云婵正在午睡。
已是七个月的身孕,身形显得明显,连带着原本纤瘦的身材丰腴了许多。他走近了些,看一看她,便见她眉头紧紧皱着,好像是有满腹的烦心事舒不开。
霍洹默了会儿,没有搅扰她,兀自坐到案前读书去。难得今日无事,余下的时光在她身边打发了倒也不错。
一坐就是半个时辰,其间宫人来换了三次茶,都是轻手轻脚的,几乎寻不到什么声响,生怕打破了这安静似的。
云婵可算醒了。
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哈欠,仍觉乏意未消。看一看霍洹,静默着没说话。
“醒了?”霍洹一笑,离座走向床榻,听见她“嗯”了一声,轻轻问他:“陛下有事?”
“没事。”他坐下来,口气悠哉哉的,“来陪你一会儿。”
她又静了静,翻了个身,从左侧卧变成平躺。望着他,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怎么了?”他伸手去抚她的黛眉,见她撇了撇嘴,而后问他:“若还是个皇子怎么办?”
“……”霍洹一愣,而后理所当然道,“皇子……就皇子呗。”
这有什么“怎么办”?难不成丢出去么?
“可母后似乎想要个孙女。”云婵没精打采的,他正要问她从何处听来的这话,便见她伸手把枕边的一只匣子拿了过来,手指一挑搭扣,打开盖子,里面躺着一只玉佛。
“男戴观音女戴佛。”她念叨了一句。
“……”霍洹再次感慨:这真是孕中多思啊!
如不是知道她从前并非如此、是因孕中身体有变而起的焦虑,真是难免要觉得她担忧太多。
“这个……”霍洹轻咳一声,“我觉得母后应该没那个意思……”
云婵眼巴巴地望着他,静等解释。
“这是大长公主偶然寻得的好玉,打了玉佛送进宫来,我差人送给母后了。”他缓言解释道,满心无奈。
拿到这玉佛的时候,他多了个心眼,就怕送给云婵会让她往“男戴观音女戴佛”上想,二话不说就让人送去了长乐宫。谁知太后一门心思疼儿媳,转手就教人送到长秋宫来了……
结果云婵果然是多心了。
于是又多了一道麻烦,他虽则这样解释了,可云婵还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叹了口气,霍洹扶着额头起身往长乐宫去,踉踉跄跄的,直觉得胸闷气短。
听罢解释后,连太后都哭笑不得了。
“哀家没那意思……”徐氏简直不知该怎么解释,“哀家也……也没说那是给孩子的啊,她就当是给她护体的不好么?”
虽是“男戴观音女戴佛”不假,可她何必直接往帝姬身上想,怎么就不想想自己呢?!
“她啊……现在满心都是孩子。”霍洹苦恼地揉着太阳穴,长声叹息,“只好有劳母后……暂且别给她送什么了,儿臣也小心着,兴许好些。”
“她到底为什么担心成这个样子?”太后也一声叹,“明明都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怀阿明、阿时的时候也不曾这样。”
“所以连御医都担心呢。”霍洹皱起眉头,“开了调养的方子用了许久了,也没见有什么起色。担心的是一点也没见少,就差去过问外命妇的家长里短了——得亏后宫没有嫔妃。”
要不然她这当皇后的得操心死。
母子俩琢磨得十分苦恼,这事往小了说是心情不好,可御医都给了诊断,也可说是“病”了。
“传阿芷、阿澜进宫吧,在长秋宫住些时日,陪陪她。”太后想了这么个主意,顿了顿,又另想了两个人,“还有指挥同知的夫人余白氏,从前跟了她多年的人,也一同传进来吧。”
倒算是个好法子,有昔年旧友在一旁伴着,再寻些坊间趣事说给她听,想来是有些用的。只是……
“这都是嫁了人的,府中还都没有妾室。母后要儿臣把她们扣在宫里,各位大人只怕……”
非得拐弯抹角地找他的麻烦不可!
“那你还有别的辙么?”徐氏瞥着他淡淡问道,顺口又阻了他刚冒出来的念头,“别想着召未嫁的贵女入宫陪她了——依她这个多思的法子,你真召个年轻的姑娘到长秋宫,她指不准就先你一步给她册封了。”
“……”霍洹彻底闷了。
三人入宫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怎么来府中请她们的宫人赔笑赔到了那个份上……
结果入了宫就被皇帝扣下了。且还把日子说得明白:“别急,少则两月多则三月,皇后生了就送你们回去。”
若不是互相熟悉得很,三位外命妇还真要想想是不是夫家犯了什么错,才把自己扣在宫里当人质了。
心有戚戚焉,三人相视一望,柔荑交握:罢了!先帮小婵把这阵子扛过去!
然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