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缘额头的青筋突突地跳,我想如果在景琛这样正经地给我讲这么一个具有无限哲思的故事的时候,我若是这样迟钝还这样漫不经心胡言乱语,他肯定会怒急而去的,要是再过一点,他便会将我打一顿然后再怒极而去。
随缘只感到内心里有血液在翻涌,垂在身侧的手都紧紧地握成了拳头,我估计清润如玉的他也要动手打人了,这万桑着实是太气人了。
要是我处在当时场景,一定二话不说打了再说,无奈我不在,只能瞪着那只假寐的鸟过过瘾。
不过随缘比我想得还要能忍,握成的拳头又渐渐地松开。
万桑不怕死地开口:“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随缘的上下牙齿在口腔里摩擦得滋滋作响,脸上的青筋乱窜,周围的气氛像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可最终暴风雨还是未降临,随缘的情绪慢慢恢复平静:“我讲得着实深奥了些。简单讲就是你对我的喜欢其实是因为感激,感激我救了你,感激我收留了你,可感激不是感情,感激是因为一时的亏欠,感情是因为一辈子的亏欠。你若是将感激放大成感情,那么真正等待你的那份感情岂不是很无辜。”
万桑也收敛起脸上刻意流露出的笑,她倾身靠近随缘,眼神中是少见的决然坚定:“你无非是想让我知难而退,但是你也应该知道我的性子,至于留不留下来我都已经很倔强,那么对于要不要喜欢你,便足够我不死不休。”
直到万桑消失在房间内,随缘都没有从那种震撼中抽身,他好像刚刚才认识了这个与他朝夕相处的女子。
随缘劝慰万桑放弃的谈话失败之后,总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他害怕万桑还会做出更加失格的事情。
日出日落,日子照常过着,万桑似乎有意将那些事情淡忘,也没有再在他的面前提过那件事。两个人心照不宣地不去谈起。
以往随缘只会每天清晨敲半个时辰的木鱼,现在黄昏时分又会敲一个时辰的木鱼。起初万桑也在一旁装作做样地敲着,时不时逗弄一下随缘,随缘铁了心地不理她,一来二去她也觉得枯燥无趣便放下木槌离开了。
这次,随缘敲完木鱼到处都见不到万桑的身影,又发现自己换下的衣服不见了踪迹,便寻着云中寺一侧的小路寻去。
六月晚阳已落在半山腰,此时竹影倾斜,虫鸟共鸣。氤氲的热气也不似午间那般**滚烫。
小路尽头,他看见岸边大小不一的小石头上静静躺着那双绣花的平底棉布鞋,河中一娇俏玲珑的女子赤着脚踩在水里,河水碧绿透彻,清可见底,如冰般清雅,如玉般洁白的脚丫在水里显得更加莹白。
她温柔地看了看盆子里的衣服,咧嘴笑了笑,眼睛弯弯的。
随缘正看得出神,万桑已经挽起衣袖,将裙摆斜着系在腰间,手中抓起随缘的长衫,却半天没有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