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孤孤单单地躺在帐篷里,听着帐篷外面呼啸怒号的风,只觉脑子里爆发了一阵阵恼人的火山,通红发亮的岩浆推着蠕动着,身体难受得快要爆炸了一般。
她渐渐想起年少的自己和迟渊,一直以来她踩着他身后的脚印想要靠近他,却至始至终都改变不了她晚了一步,便再也追赶不上的事实。
我觉得归宛不应该责怪什么,一切怪她自己,她从不知道喜欢一个人也是应该有尊严的,纵使再爱一个人,都不能将自己放得太低。
骏麓一战,迟渊才发现情报出了错,对方不是一万而是十万兵将。
他领了军令状,五千精兵一个不差地回帝京,所以他不能退,况且骏麓的山头全都是敌方的人,他们想退依然没有机会。
狭窄的谷地最适合用火攻,上游的肆溪水源博大,动力风涌,打开水闸便能淹死下游的士兵,数月的委婉进攻,迟渊几乎是将整套孙子兵法的计谋全都用了个遍,终是折了对方五万兵马。而他的五万精兵没有一丝一毫的伤亡。
若是让迟渊继续周旋,创造以五千薄弱兵力在沙场上力挽狂澜,破敌方十万大军的奇迹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很显然,敌方将领也意识到这点,决定速战速决,将迟渊的兵马困死在骏麓,一个不留全部斩于马下。
这些日子的游击,随军而来的粮草已经吃得七七八八,朝廷发放的粮草又迟迟不到,迟渊逼不得已,只能应战。
他让将士们砍断自己坐骑的腿,置之死地于后生,他们都知道这场战争可能回不去了。
军队的后勤早就在得知敌我力量悬殊的时候逃离了,归宛的身体也已经好得差不多,只是偶尔会咳嗽一阵子,扯得肺部跟着轻轻的疼。
她走出帐篷看见所有人在慌忙逃窜,她好不容易抓住一个人,眼里写满了焦急:“迟将军在哪里,他怎么样了?”
“骏麓一战,迟将军肯定要败了,我们快些逃走吧。”那人推开归宛便踉跄逃离。
归宛知道迟渊很厉害,昊月的半壁江山都是他打下来的。他从来没有输过一场仗,这次赢了,他还是会像往常一般找她喝酒畅谈的。
驻扎地离着骏麓的战场还有一段距离,归宛身子仍旧虚弱,连滚带爬地到达目的地的时候。
凉雪纷飞里,入眼的是满目疮痍,嘶哑的马鸣此起彼伏,尸体堆成小山一般,随意的呼吸一下,便有浓郁恶心的血腥臭夹杂着还未散去的硝烟窜入胸腔内,刺激得她不住地咳嗽,掉眼泪。
归宛只听迟渊酒至半酣的时候聊到过战争一事,他说得意气风发,将整个战事都拿捏手掌之中,好像他就是战争的裁决者,他想怎么翻云覆雨都行。
如今真正目睹两军交战,激烈拼杀后的战场,她不禁吓得腿软。
过去的岁月里,归宛从未像那时般害怕,她害怕再也不能见到迟渊,再也不能和他一起喝那种难喝得要命的酒,还有看八月十五圆圆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