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嬷嬷伤好的挺快,皇帝虽没再来,却也没将她完全不理,好吃好喝招待着,等半月之后,伤初愈,一道谕旨下来,蒋嬷嬷被调往帝王寝宫,司寝夜之职。
说白了,守着他睡觉。
这道谕旨倒是在宫廷里翻起了轩然大波,蒋嬷嬷,谋害大皇子证据确凿,却被帝王轻飘飘一句“尚有疑点,押后再审”打发了,可没人有胆子提什么意义,只因这半月,帝王极为得喜怒不定,多少撞到他跟前的人都倒了大霉,甚至,有人也认为帝王这是闲极无聊,找蒋嬷嬷耍耍,心中竟生了同情、同病相怜之意。
蒋嬷嬷上任了。
她工作做得极好。在太后宫里,蒋嬷嬷就以雷厉风行精明干练著称,到了帝王寝宫,许是破罐子破摔,她身上派头拿的十足,支使起来别人毫不客气,众人莫名慑服,倒是井井有条。
帝王心绪愈发暴躁。
“蒋氏!”这一日,他大吼。蒋嬷嬷恭敬答曰:“陛下何事赐教?”
“你不能态度好点,朕是皇帝!”
蒋嬷嬷抬头看他:“老奴将死之身,活不活的,有何区别?”
他眼中竟露出被欺负一样的痕迹。
“婉儿……”
“陛下竟知道老奴的闺中姓名,老奴真是受宠若惊哦。”
“你那天明明唤朕,唤朕……”
蒋嬷嬷撂眼皮:“什么时候?”
“你非要朕到你身边才说……”
蒋嬷嬷目露怜悯地看他:“陛下魔怔了吧,老奴说的明明是——娘娘,老奴来陪您了。”
他眸中燃着怒火,冲过来将她苍老的身躯抵在墙角:“胡说……你,你分明说的是……桢郎。”
他竟是小心翼翼到极点。
蒋嬷嬷大大一僵,却梗着脖子一言不发,帝王深深看她一眼,将她放下。
后几日,帝王经常喝得酩酊大醉,醉了便耍脾气,谁凑上前去会被踹一大脚,御前总管梁公公悄悄摸过去,只见帝王睁开泛着桃花红的眼儿,一声一声唤着“婉儿”,梁公公心中大惊将要跳起来,他何尝不知谁是婉儿,分明是被帝王发了神经一般调到自己跟前每日受她气的蒋嬷嬷。
可帝王这幅样子……梁公公眉头跳啊跳,陛下的爱好不会这么……嘶,不该啊。
不管如何,怎能由得陛下抱着冰凉凉的石柱不撒手!梁公公赶紧亲自去“请”了蒋嬷嬷过来。
蒋嬷嬷虎着脸,梁公公一抖。
蒋嬷嬷俯身到帝王跟前,帝王醉得厉害呢,蹭着石柱叫婉儿,蒋嬷嬷凑到他脑袋上给了他一下,梁公公大惊!帝王却回过头,看见蒋嬷嬷,便熏红着眼,可怜兮兮拉怂下眼皮,小心翼翼叫了声……“婉儿”。
蒋嬷嬷板着脸使力将他拉起来,他倒是顺从,松开被他一直骚扰的柱子,转手却拽上了蒋嬷嬷的手:“婉儿……”
蒋嬷嬷一语不发往回走,他老老实实跟在身后。
身后是跌地被踩的稀烂的一地下巴。
酒鬼就是酒鬼,别指望他会一直不出幺蛾子,这不,刚进寝宫,吼着让一群人退下,酒鬼就一把,从身后,扑到蒋嬷嬷身后抱着。
居然还知道注意力气,不把老骨头挫了。
“婉儿,婉儿,你,你为什么不认我……”他抽抽噎噎地念:“我的婉儿不认我,不该的,婉儿,你回来了,为什么不认我,我等了你这么久……你这个狠心的,狠心的婉儿……”
蒋嬷嬷肃肃嗓子:“陛下,您醉了。”
他贴在她背上喃:“我才没醉,婉儿,别想甩开我,我第一眼就认出你了,狠心的婉儿,化成灰我也认得你!”
屋顶上是哗啦啦的碎瓦声。
蒋嬷嬷甩都不甩他:“陛下,您认错了,你该休息了。”说完,掰开他的手,他到也听话,迅速地,完成了把他扯到一边,拧帕子敷脸,喂醒酒汤,铺床摆枕头给他宽衣把他一把塞在被里的动作……
其间,他怔怔看着她,眼中光晕闪闪。
她转身将离——
被他一把拽住。
“婉儿……”他拉着她的手,“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又见你,我怎么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认我……”
他落寞地像个孩子,眨巴眨巴流下泪来:“婉儿,别,别欺负……我。”
蒋嬷嬷回头看他,扯了个看不清的冷笑:“陛下别开玩笑了,您眼花了么,老奴是谁,自己心里有数,您想换换口味,也别太埋没了您的品味,要不,老奴给您找梁公公去寻几个新鲜的?”
他的脸,许是因酒,过度苍白,愣愣看她:“婉儿……”
“呵,”蒋嬷嬷这次是真的冷笑了:“要不老奴去找纯妃娘娘吧,您还是在意着点,仔细纯妃娘娘知道了不好。”
他抿紧了唇,却慢慢放下了手。蒋嬷嬷冷哼一声,直直离开。
出了大殿,月色披肩,唐绝坐在石头板凳上紧蹙眉头,无论如何都不对劲,她是心灰意冷心生怨恨的林婉儿,可渣皇怎么不照着剧本走?表什么深情……可,别生出什么变故才好。
耍了酒疯的帝王被蒋嬷嬷治得服服帖帖的,第二天眼圈红红去上朝,临走时还哀怨地看了蒋嬷嬷一眼,一步三回头。
蒋嬷嬷甩都不甩,只忙着自己的工作。
经此一遭,全宫室的人都对蒋嬷嬷刮目相看,只梁公公看着帝王批着奏章还时不时落在蒋嬷嬷身上的眼神眼皮抽抽——由不得他不乱想,实在是咱陛下那被抛弃了的怨妇的德行,太挑战他的忍耐能力了……
堂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