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无忌从回忆中抽回思绪,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现在已经看不出被水草、利石划出的伤痕了。
曾经的好兄弟,为了权势毫不犹豫的翻脸不认人。想当初,一句“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就令那么多人疯癫若狂。他不明白,权力二字,当真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吗?
我不欲伤人,他人却要害我。
他大概永远也搞不明白这样做的道理。
他知道自己应该找朱元璋讨个说法,再亲自到明教众人面前揭破他的真面目。然而到头来,已有些心灰意冷的他还是没有这样做,回到武当后,他也只是给敏敏和杨逍各寄出了一封信,信上说明了事情的原委,至于其他的事情——比如是直接把朱元璋拿下还是暂时隐忍不动——他只字没提。
他跟着宋师兄一路上磕磕绊绊的来到刘家村,在那里定居下来后,宋师兄才难得的过上了清净安稳的日子。
他想着,宋师兄如今内力全失、经脉俱毁,喝药如家常便饭,如今天下纷乱,宋师兄一旦暴露身份,说不定还会引来其他的危险,既然如此,何不回到武当呢?至少不必操劳,可以放心养病,而且安全无虞。更何况,师伯师叔他们是如此的思念宋师兄,在宋师兄去世后一连多日双眉不展,如果宋师兄肯回武当一趟,叫师伯师叔们知道宋师兄还活着,让他们放下心中的担子该有多好。
他是这样想的,他想到了师伯师叔们,也想到了宋师兄在江湖中的仇家,却唯独忘记了宋师兄本人的想法。
张无忌一点一点从地上起来,又看了几眼墓碑上的字,这才离开了此地。
现在天色已晚,宋师兄现在大概已经歇息下了。只是宋师兄的房间久未有人居住,虽然有弟子按时打扫,但被褥等物必然有一段时间未晒洗了,想也知道会比较潮湿。宋师兄往日服用的药物在昨日也正巧用完,还没来得及重新抓药,已经有整整一日不曾用药了。
与宋师兄相处的那段时日里,张无忌算是对他的脾性摸清了八/九分。便是宋师兄身体上有什么不适,他也只会一声不吭的忍着,装得一副轻松自然的模样。
张无忌抱了一床新被来到了乔衡的房前。
他在门外徘徊了一会儿,他明白宋师兄已是彻彻底底的恼了他,只是……
张无忌自我哂笑,然后屈起手指准备敲门。
就在这时,紧闭的门扉被人从里面打开来,张无忌正准备敲门的手指落在了空处。
乔衡看着出现在门外的张无忌,几不可察的凝了下眉又倏地松开,他态度礼貌地问:“不知张师弟深夜造访是有何指教?”
张无忌习以为常地让自己忽视掉宋师兄这副文质彬彬的表面下掩藏的冷淡,他说:“山上夜里偏冷,宋师兄不妨盖床新被。”
乔衡没有立即回话,他安安静静地看着张无忌。
张无忌说:“……我知道师兄恼我,师兄就是骂我一顿都是可以的,但师兄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张无忌本以为这次宋师兄要么是如往常那样对自己的话根本不予理会,又或是看似客气实则暗藏讽刺地说点什么,不承想宋师兄在看了自己一会儿后,居然突然说道:“师弟所言极是,人生在世本就艰难坎坷,若能让自己快活点,何必还要跟自己过不去。”
这话实在出乎张无忌所料,让他不得不认真看了看乔衡的神情,以防对方是在暗讽什么,而自己却傻乎乎的没听出他的潜台词来。可是宋师兄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和,双目在夜色的衬托下宁寂幽深,没什么与以往不同的。
乔衡双手接过了张无忌拿来的被子。
张无忌总觉得哪里有些违和,但真要让他说些什么,他又完全说不清了。
……
武当派,太和宫——
宋远桥跪在大殿中央,他的剑已经解了下来,就放在身侧的地面上。
台上供奉着的玉京尊神正是赫赫有名的真武大帝,他披发跣足,神色庄严。担任着护卫、记载善恶功过要职的金童玉女,神态端庄的侍立于他身旁。长明灯光芒幽幽,殿内充满了无言的肃穆。
“弟子宋远桥生于贫困,幼失怙恃,幸得师父抚养教导,传授武艺,这才安然长大成人,在江湖上小有名声。弟子有幸早入门墙,武不及二弟,文不及五弟,忝居众弟子之首已五十年有余。弟子时刻谨记门中教诲,恪守江湖道义,自以为毫无纰漏之处,实则不足之处不胜枚数,罪之重难以斗量。”
宋远桥不急不缓、吐字再清楚不过的如是说。
“子不教,父之过。小儿无知狂妄,杀死武林同道,弑叔叛教,身犯大错,皆是弟子教养不当、骄纵溺爱之故。弟子身为武当大弟子理应谨守门规亲自清理门户,却心慈手软,心生妇人之仁,隐有包庇,此乃罪上加罪。”空荡荡的大殿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在不断的回响。
“一切错都在我,罪孽深重无可恕,若有报应加身——”长明灯内的火苗猛地跳跃了一下。
“弟子宋远桥愿一力担之!”宋远桥深深地叩首,久久未起身。
……
乔衡回武当时丝毫没有遮掩自己的行踪,从山脚下来到紫霄宫的这一路上,他的身形不知被多少武当弟子看在了眼里。没过几天,整个武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