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殓师有很多不成文的规矩,比如不递名片、不参加亲友的婚寿喜宴、不主动告知别人自己的职业、不握手、不对访客说“你好”、“再见”、“一路走好”等,这是一个不管在国内还是国外都相对来说颇受歧视的行业,大概是因为他们的主要工作是为往生者送行吧。
方小舒小时候见过舅舅给父母找的入殓师,对这些规矩多少记得一些,她也没说什么,见薄济川只穿着单薄的衬衫西裤站在殡仪馆门口,深秋的风透过门缝吹进来,让面对面的两个人都有些冷,于是她赶忙说:“我们过去吧,时间也不早了。”
薄济川点了一下头,转身走在前面带路,瘦削修长的背影在不算明亮的等光下显得虚幻缥缈,但却一点都没有灵异诡谲的感觉。
方小舒的鼻息间充满了他西装上属于他的味道,犹如一股带火的风,不着痕迹地将他的一切慢慢渗透进她的身体发肤,她冷不丁地哆嗦了一下,然后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薄济川眼角朝后一瞥,转身时脸上已经没有情绪,只是不知从哪里又变出一条干净的手帕递过来,这次是一条深色的格子手帕,看上去应该是私人的,那之前那个是干吗用的?
薄济川见方小舒一边向他不断致谢一边满脸疑惑地按了按鼻尖,不轻不重地说:“放心,反正不是给何先生用的。”
方小舒一怔,薄济川这么直接地说出她那点不足为外人道的心思,还真是让她有点无所适从,一些莫名的情绪猝不及防地袭上心头,她轻咳了一声,拍了拍发烫的脸颊道:“抱歉,我没别的意思。”
薄济川微笑了一下,刹那间周围仿佛连灯光都柔和了下来,但那笑容稍纵即逝,很快他就恢复了绅士的表情,好像他只是意思一下,对她表示他并不介意而已。
薄济川带着方小舒进了一间装饰颇为温馨的套间,地上铺了地板,他换了鞋便蹲下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新拖鞋给她,随后告诉她:“稍等,我帮你找一套干净的衣服。”
方小舒惊讶地看见他走到房间里面打开了壁橱,取出一套崭新的白色小衬衫和长裤,回眸朝她嗓音低沉温润地说:“我去里面准备一下,你在这里换衣服吧。”他把衣服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朝前走了几步撩开一扇门帘进入了屋子里面的隔间。
方小舒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准备衣服,但人家肯定是出于好心,并且她现在这身衣服再穿下去不发烧也得重感冒,接下来还要打工赚钱挣房租,她绝对不能倒下,于是立刻就换下了湿衣服,对着墙壁上挂着的小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之后,轻手轻脚地走到那扇门边,低声道:“薄先生,我换好了,现在可以进去吗?”
“进来吧。”薄济川轻淡的声音始终浑厚富有磁性,好听到她忍不住想要咬破他喉咙的地步,她脸上刚刚褪去的红晕再次浮上了脸颊。
方小舒撩开帘子望向里面,薄济川笔直地立在一副靠墙竖放的棺材边,旁边是一张操作床,分两层,上面是特制的操作台,下面是排水空间,有点类似浴缸的构造,但看上去是一张床。何书宇安静地躺在那张床上,从头到脚盖着白布,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模样。
方小舒一下子愣住了,她虽然和舅舅见面的次数不多,但一直都知道他活着,这也算是个依靠,可以让她告诉自己世界上并不是只剩下她自己,但现在连这个仅存的依靠都不存在了。
薄济川多少听林队长说了几句何书宇的情况,对方小舒的事也了解一些,他侧头看了她一眼,清清冷冷道:“你可以参与入殓的过程,如果你不……”
她不知道他想说“不”什么,不怕?不嫌弃?亦或是其他,但她只有一个答案。
“我和你一起。”她的声音情不自禁有些颤抖,脑海中不断浮现小时候与家人和舅舅相处的画面,以及父母离世那一天,方家上下血淋淋的场面。
她强迫自己深呼吸,深呼吸,才勉强压制住那股腿软到站都站不住的情绪。
“我需要怎么做?”她走到薄济川身边,紧紧盯着何书宇的尸体,可忽然却又别开了头,眼泪在眼眶打转,似乎下一秒就会落下来,但始终都没有落下。
她很快又把头转了过来,似乎已经平复了情绪。
“去那边清理一下自己吧。”薄济川指了指墙角的洗漱区,方小舒讷讷地看过去,连连点头,快步走过去将自己清理得干干净净。
方小舒长得很漂亮,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她不说话时气质有点冷淡,左眼角下方有一颗漂亮的痣,带着水渍的发丝贴着她的脸颊边沿,尖俏的下巴与嘴唇和鼻梁勾勒出动人的线条。
薄济川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低头继续自己的工作,没一会就感觉身边多了一个人,方小舒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来:“我洗好了。”
小房间里没有窗,女孩的声音伴着夜风在人耳边隐约呢喃,薄济川微微勾唇,说:“那开始吧。”
方小舒多少有些紧张,毕竟她虽然见到过舅舅给父母找入殓师入殓火化,可那时候年纪还小,那些画面多年来也不敢仔细回忆,所以对这个过程她并不能说记忆犹新。她只能算是不陌生。
白色布掀开,鼻息间扑来一股难闻的味道,舅舅的尸体虽然已经进行过初步的处理,不至于那么五官不齐难以入目,但还是让方小舒呼吸一窒,忍不住别开了头,心上仿佛针扎一样。
这一转头,她就惊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