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皆哗然,提到遗诏,顿时就蹦出了无数的遐想,一时交头接耳,惊奇难抑。
五爷把大阿哥交给边上的太监,郭主儿见了,迫不及待奔过去,把孩子抱在了怀里。大阿哥对母亲的味道还没忘,感觉到了,大睁着眼睛打量她,似哭似笑地哼哼了两声,低头直往她怀里钻。五爷瞧了他们母子一眼,示意人来保护,自己接过一卷明黄色的卷轴,打开叽哩咕噜用满文诵读起来。
一般的诏书都得以满汉两种文字书写,汉文是方块字,一撇一捺有时候能够篡改。满文纠结屈曲,内容上是个佐证,亦无法修改。只是满人入关多年,早就已经汉化了,念满文,很多人都听不懂,呆怔着两眼一脸木讷。
恭亲王扫视了众人一眼,换成汉语,一字一句朗声宣读:“朕以凉德,缵承统续,必以敬天法祖为首务,十余年夙夜孜孜,寤寐不遑。然朕福浅,而立之年未得良嗣,乃朕之罪也。朕痼疾愈深,恐难为继,今贵人郭络罗氏育有一子,实为朕之皇长子。著令立皇长子为皇太子,即遵典制,持服二十七日,即皇帝位。尔王大臣佐理政务,辅弼嗣皇帝郅隆之制,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阶下亲王洋洋洒洒百余字,读得正气凛然,丹陛上的人不动声色,眼风却如刀片,早将陆润千刀万剐了。
当初知道他手上有遗诏,可是百般相逼,他只称没有,可见早就有防他的心了。他曾经想过要把他灭口的,但又忌惮这封遗诏的下落,唯恐落进内阁的手里。他对他也不算薄,掣肘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怜恤他在先帝那里受到的屈辱。抬举他,升他的官,可为什么最后还是落得这样结局?他的良心呢?
他看着台阶下神色各异的臣工宗亲,忽然有些晕眩,军机处的人自然是不能坐看事情发生的,一人跳出来大声疾呼:“自先帝驾崩至今,半年过去了,既然有遗诏,为什么等到现在?可见遗诏是伪造的,诸王意图谋反,论罪当诛!”
又是一阵喧哗,宗室里的老成亲王高声道:“遗诏非同小可,当时为什么不拿出来?是谁藏匿的,总要有个说法。”
可陆润知道,那封遗诏并不是先帝留下的,分明是他们私造。他向颂银那里望去,让玉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偎在颂银身旁凄然看着他。这么多人,如果复辟不成功,都是死路一条。他感觉到皇帝的视线,刀锋一样凌迟他。他缓缓叹了口气,人堆里走出个太监来,鹰隼一样的眼睛紧盯着他,是谭瑞。
他心头一条,他居然还活着!那么他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他几乎很快便联想到了后面将要发生的一切,谭瑞会承认遗诏在自己手上,之所以没有公布,是因为遭到追杀。至于追杀他的是谁,可以是他陆润,也可以是皇帝。这是条乌梢,咬一口会致人死命。
皇帝怒极反笑,“果真有备而来,连遗诏都筹划好了。谁能证明这诏书是真的?”
谭瑞上前拱手,“奴才能。奴才是先帝时期六宫都太监,司礼监掌印,先帝对奴才信任有加……”
皇帝很快扫视陆润一眼,谭瑞的出现又使事情有了转机。他是极聪明的人,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够扭转的机会,牵唇哂笑道:“谭瑞,朕记得当初念你年迈,准你回乡养老。怎么?老家的日子过得不及紫禁城舒坦,还是不服你的掌印之位被人取而代之,便与人合谋拟假诏书,妄图颠覆朝纲?”
太后尖声呵斥:“真真反了天了,把个告老还乡的太监请来做人证,诸位王爷真是用心良苦。如果先前还在谈家务事,眼下可不是家务事了。御前侍卫一千四百余人,都是死的么?鹏程,还不把这狗奴才拿下!”
侍卫统领领命抽刀,容实上前一掌横劈,把鹏程震开了五六步远。
他回身一笑,“老佛爷何必着急呢,事情到了这份上,孰是孰非总要有个论断。您把人证杀了,难免有灭口之嫌,皇上说准谭瑞回家养老,可我瞧见的不是这么回事。那晚上有人追杀他,是我从刀口把他救下来的,至于他为什么遭到追杀,明眼人都能瞧出来。”
太后轻蔑地扫视他,又一瞥颂银,哼笑道:“你与皇帝积怨深,你的话作不得准。既然能够伪造诏书,再找个假人证很难么?”回身示意皇帝,“你是九五至尊,能容忍到这时,足见你的气度心胸。列祖列宗在天上看着,燕甯等人出言不逊,图谋不轨,论理当处死。今天是什么日子,容得他们这样放肆!皇帝,拿出你的铁腕来,别叫人看扁了。”
真要用武力镇压,少不得一场混战。只要开了头,诸王谋反不是也是,将来史书上就会出现四王之乱,个个都要遗臭万年。
容实比了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