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又与贾赦说了好些话,方才踏着沉重的步子回了自己住处,当到拐角,就见旺儿在那儿探头探脑的。跟着贾琏扬州一路行来,旺儿已经被贾琏恩威并施地彻底收服了,得罪王熙凤不过是挨打挨骂,得罪贾琏则是要命,立马死心塌地地成了贾琏在王熙凤身边的反间了。贾琏也乐得用他,一回了荣国府,便让他去打探王熙凤,对这个蠢婆娘,他实在放心不了。
“怎么了?”一见旺儿欲言又止的模样,贾琏的脸色更加不好。
“二爷,也不算大事。”旺儿吞了吞口水,他一向机灵,人头也熟,王熙凤这边更不拿他当外人,没几下就什么都套出来了,他这位女主子似乎又做了件大事,看着贾琏本就铁青的脸色,他连话都不太敢说了。
“是不是大事,爷说了算,还不快说!”贾琏十分不耐烦,本来心里又悲又怒的,没空与旺儿掰扯,眼一瞪,低喝道。
旺儿低下头,再不敢隐瞒,将王熙凤最近在水月庵答应净虚老尼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待说完,偷偷抬头一看,贾琏的脸已经黑了。
“是谁去了长安?什么时节去的?”旺儿等了半天不敢动弹,却听贾琏问道。
“是来旺儿带了几个小幺儿去的,有半个月了。”旺儿忙回道。
“拿的是我的名帖?”贾琏又问。
旺儿实在不敢说了,只怕得连连点头。
贾琏又默了半响,而后直接吩咐道:“你去与李忠说,让他派人去长安,把那几个都给我绑回来,那守备家该赔礼赔礼,该求饶求饶,就是抱着人家大腿哭死也给我把事抹平了。”
旺儿听得贾琏说话间都在磨牙,忙不迭地应了,飞也似地跑了。
贾琏却狠狠一脚踢到门廊上,直接将上面镶的一块镂空雕刻给踢了下来,碎成了好几块,好几个经过的奴才都停下脚步偷眼看去,贾琏却回头就吼:“爷踢自家的东西,看什么看!”那几个奴才见贾琏青红的脸,立马成鸟兽散了。
贾琏记得上辈子获罪的时候就隐隐绰绰有这么一条,还有对头发花白的夫妇冲着他谩骂吐口水,说他丧天德害了他们儿子媳妇,他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呢,他虽然不是个好东西,但人命是不敢沾的。那对老夫妇还堵门来骂过,他出来之后也是混混僵僵的,又没了依靠,哪有心力调查,只能由着他们闹腾。后来那对老夫妇也没来,也就不了了之了,他们似乎就是长安县赶来的。现在想来却原来应在这里,那对夫妇大约就是遭了无妄之灾的仇守备一家,恐怕那对小儿女真是想不开便自我了断了。什么自愿悔婚,什么亲家谩骂,就是静虚老贼尼为了钱财信口雌黄的。转头又怨自己,光顾着急着去林家,怎么就忘了王家女人的胆大包天,名帖都忘了好好收着。
“王熙凤啊王熙凤,你就是不信阴私报应,也容不了你了。”贾琏双眼通红,喃喃道。本来王家八成就是杀母仇人,王熙凤上辈子自己作孽却一桩桩应到他与巧姐身上,自己倒是一了百了。如今临走前将话都说得那么透,还一根筋地跟着二房作兴,什么公婆相公全不及她的好姑妈,这般不把人命当回事的蛇蝎女人,躺在身边都觉得一身冷汗,还要她干什么。他就是个自私至极的人,恩是恩,仇是仇,分得清楚,他翻年不过二十五,还有大半辈子要痛快活着,为什么要貌合神离勉强。就算不能像林姑父林姑妈这般成为伉俪情深,好歹也要有个知冷知热向着他的女人吧。
贾琏踏进屋里时,而王熙凤正与平儿抱怨贾琏的不尊重,登时一惊,抬头就见贾琏一张晚娘脸,她一向来是记吃不记打,不由得也恼了:“二爷这是给脸色给谁看呢!”
贾琏情绪已经冷静下来,也打定了主意,只定定地看着王熙凤,她怎么连“怕”字怎么写都不知道呢!他不会再跟她吵了,吵翻天也不会有效果,他要一劳永逸。
“二爷。”平儿见气氛不对,忙低身唤道。
“平儿你先出去,我有话与她说。”贾琏对平儿倒还温和。
“平儿不许出去!”王熙凤却怒喝一声,就是要与贾琏对着来,登时平儿立在屋内进退两难。
“王熙凤,你就作吧。”贾琏见状也懒得为难平儿,一把将平儿推了出去,自己拖了把椅子坐下。
“二爷倒是越发厉害了。”王熙凤见贾琏越来越平静的样子,心里也毛毛的,但嘴上却半句不让。
“哪有二奶奶厉害啊,为了三千雪花银,连人命都能逼死!”贾琏却盯着她,冷笑出声。
王熙凤一个激灵,呆了呆,随即就高声嚷了起来:“二爷一张嘴倒是什么话都敢说啊,别什么脏的臭的都往我身上栽赃。”
“你呢也别否认了,这事我都晓得了,就是大老爷那里也有耳闻,你拿了我的名帖让来旺儿几个去逼长安守备了。”贾琏却越发平静,只是眼中的风暴越来越浓。
“这是他们自己求上来的,不过是牵一段姻缘,姓仇的人家自个也无礼,人家都不愿意结亲了,他倒是死撑着不肯退婚,还对张家谩骂出口的。”一听贾琏这话,王熙凤也知道瞒不下去了,索性都嚷了出来。
“你这样的老婆我也不愿意要了,你也别死撑着不肯走,到时收了我的休书爽爽快快地回家去吧。”贾琏听王熙凤一点悔改都没有,心中的怒火越旺。
“你说什么!”王熙凤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伸出手来指着贾琏,怀疑是自己听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