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三口哭了挺久,外面的下人一个都不敢进来,宝钗第一个哭累了停了下来,看看薛蟠又看看薛姨妈,薛蟠抹把脸也停了,薛姨妈仍有些眼泪汪汪的,但也强迫自己变成小声抽泣。
“如今总要有个章程。”宝钗说道。
“我是不会同意你去嫁给那个宝玉的。”薛蟠闷声道,“他只会一天到晚姐姐妹妹的,除了这个还能干什么。”
“蟠儿,好歹……”薛姨妈对宝玉却是印象极好,一方面是王夫人夸的,一方面宝玉在女性面前都表现得极为温柔可亲。
“好歹什么,荣国府什么时候轮到他,如今爵位是大老爷的,将来还能传给宝玉,他们想什么美食呢,莫不是想治死了琏二哥。也是,治死了我,再治死了琏二爷,咱们两家可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薛蟠嘴里越发讽刺起来,句句戳人心。
就算打着这样的主意,被薛蟠道破,薛姨妈面上也不好过,有心呵斥几句,又想着她儿子被弄成了死人,怎么也张不开嘴,半响才说道:“我不过一句,你倒是千万句等着。”
“妈妈,我劝你不要再跟着姨妈瞎折腾,先前将家里折腾进去那么多银子,她为着自己该坑咱们还是坑了。如今她天花乱坠地说得好听,谁知道打的什么主意,这事也不是她一人说得算的。更何况琏二哥还在呢,听说北静王爷很看重琏二哥,就是宫里也耳闻,姨妈能翻天了。咱们这事还是琏二哥好心告诉,妈妈不说感谢,反而算计人家爵位,儿子是没这个脸。”薛蟠经这么一事,说话倒通透起来,“要我说,咱们京里有房子,还不如收拾好搬过去,宝钗也不用急,琏二哥也好说话,他的人头也广,托托他没准有好的。”如今薛蟠深恨王夫人的,对提醒他的贾琏却是感激涕零,心里早就偏向一边了。
“妈妈,不管如何,这事总是人家的情谊,咱们不能故作不知。”宝钗却眼睛一亮,心里有了计较,跟着说道。
见一双儿女都如此说,薛姨妈也是意动,便点头:“自该备上一份厚礼,蟠儿你去吧。”
“哥哥去的时候也不要张扬,毕竟咱们与姨妈也不好一时撕开。”宝钗在旁提醒道,她心中的愤恨不必薛蟠少,只是埋得深,她已经打定主意,要用尽手段进得高门大户,才能将来得势算总账。她偏不信邪,贾元春虽是宫里的娘娘,但能只手遮天不成,总能有机会拖下马的。而贾琏能提醒他们,说明他与姨妈他们也不是一路人,这倒是可利用的地方。
薛蟠也知道不能只依着自己的喜好,只能不高兴地应了,又追问:“那咱们什么时候搬走?”
薛姨妈却不乐意搬走,他们孤儿寡母住外面也没个照应,这本就是王夫人欠她的,她理该在荣国府好好地受照应,若是让薛蟠一个,恐怕他得玩疯了,还不如有贾府镇着。而宝钗这次倒也是站在薛姨妈一边,就算不肯承认也不得不承认他们薛家自从父亲死后就败了,若不能依托荣国府的门第,她的前途更茫然,舅舅那边丝毫也没有留客的意思,要是硬贴上去反而不美,还不如仍在这里,接触的人也能多一些,尤其是林妹妹那里还有两个宫里的嬷嬷,好歹也是一条路。
薛蟠见她们欲言又止的样子便明白了大半,登时脸又耷拉下来,直接推门出去,将门摔得震天响。
薛姨妈的眼眶又红了,只拉着宝钗说道:“若是你也跟那个魔障一般,我可怎么活。”
宝钗忙安抚道:“妈妈别忧心了,哥哥不过是说说罢了。”
“但愿如此。”薛姨妈眼中的忧愁却是化不开,她何尝不知道儿女的不平,可是又有什么法子,形势比人强啊。
薛蟠出了门,冷风一阵吹来,打了个寒蝉,也不知往何处,本想让香菱过来松快松快,不免想到那案子就是从香菱起的,又泄了气,干脆一个人晃晃悠悠地拿了一壶酒回房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