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皮虾被推到街道上的时候,觉得这是自己人生中最倒霉的时刻。她从小到大还没被那么欺负过:说真话没人理,打又打不过,简直闹心死了。正当她跌倒在地,有贵客自她眼前经过,那管家又笑脸相迎,客人挥了挥手,透过宽松的袖口,皮皮虾发现他手腕上有发光的符文。
她诶了一声,仄歪了头,想去看清楚那是什么符文,但是那人进门了。
皮皮虾不禁觉得奇怪。看那人也不像是魔导师的样子,怎么会佩戴符文呢。
“你还蹲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走!”管家驱赶道。
皮皮虾站起来,阴着脸踢了下台阶泄愤,结果伤到了自己的脚,凄惨得一瘸一拐走开。等她一隐进墙角,就探出脑袋,盯着教堂门口。她发觉后来的客人里,大部分人都佩戴了符文,只有一小些身上空空。更有甚者,她听到了客人与管家的对话,似乎这符文是伴随着请柬一起送出去的,管家也不明白此中奥秘,只让客人佩戴为妙。
皮皮虾觉得此中有怪,可又没有白叶的头脑去分析前因后果,只好作罢。而且从她出门开始,就有两个不怀好意的人跟着她。她转身穿行在由鹅卵石铺就的狭窄道路中,试图甩掉身后那两人,却发现他们似乎不仅仅是打算驱逐她,还有迎上来胁迫她的意思,看来她又在这座充满历史感的小城中惹上麻烦了。
待她围着教堂绕行半个小时以后,她发现自己暂时安全了。她躲到了二楼茶馆的顶层,俯视着底下两个晕头转向的男人,而教堂的钟也在此时敲响。
白鸽在钟声中扑簌簌飞上蓝天,在钟楼上头盘旋。
“可是……那红光是哪里来的?”皮皮虾看着教堂庭院里透出的诡异光芒,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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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叶身处红光中,手持香槟,因眼前的场景失去了任何反应的力气。
不知从何时开始——也许是新娘尖叫着抛下花束、看着新郎跪倒的时候吧——管风琴演奏的婚礼进行曲变了调,唱诗班的美好童声变成了地狱哀嚎,他发现身边的大多数人开始扶着太阳穴哭喊。他们身上的华服破碎,皮肤融化,大块大块的血肉在白烟中脱落。
皇帝站在他不远处,他的身体开始膨胀,在半分钟之内就撑开了军装变成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可怕生物。正在死去的人们受到了惊吓,开始跳过木质座椅往外奔逃,他们大多在争抢中摔倒,然后化为一滩血水再也没有站起来过。而皇帝比他们坚持得更久一点。看得出来他的奇怪外形没有影响他的判断力,他和皇后起先打算拯救他们的孩子,后来却发现他们无法挽回太子与二皇子像其他人一样死去。然后皇帝开始注意到婚礼现场的四个角落站着四个魔导师,正是他们应该对此时发生的惨案负责。皇帝以惊人的速度突进到东北角的那人身边,杀掉了他,然后又是西北角、西南角的两个,但是他最后还是倒下了,他光亮发涩、如同昆虫一般坚硬的外壳也在强大的魔法力量下破裂,流出绿色的汁水来。皇后只来得及痛叫一声“龙隐”,就投身于打翻冲上来追捕他的人这一反应中。他变得伤痕累累,狼狈不堪,但他击败了所有试图杀死他的人,最后他朝他在会场上唯一的亲人伸出手,却触碰到了他迷惘的眼光。
米诺·潘德拉贡朝白叶伸出的手,收了回去。
眼泪从他脸上滚落。
“为什么你站着?”他说。
白叶蓦然发现,这个教堂里,现在已经没有站着的朋友了。
与潘德拉贡家族亲好的人此刻都化为了血水,活下来的人只有他和皇后。皇后是ai,不是真正的人类,那么他呢?
他低头,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腕上,那里有他前些日子忍痛印刻在身上的魔抗符文。他抬头扫过一张张劫后余生的脸,他们都是些不被宫廷重用的庸碌贵族,反而在这场浩劫中幸存。而他们的手腕上,也有魔抗符文在闪闪发光。
“砰——”
一声清脆的玻璃碎裂声。
皇后已经夺路而去。
白叶不知道他后来怎样,只知道他没来得及为家人收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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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公爵望着窗外的钟楼。钟楼敲响,鸽子振翅。
长长的游廊中,脚步声从远至近:“你杀了潘德拉贡全家!”
“是的。”他修长而洁白的手指轻点窗沿,转过头来,“我为拉桑卓选帝侯的婚礼拟定了一份名单。在名单之内的人,他们会在婚礼请帖中收到一串月桂手串。拉栖代梦人结婚时候会把这个戴在手上驱邪,这是他们的传统,而月桂手串上配有魔抗符文的挂坠。名单之外的人没有手串,也没有抵抗魔法的能力。他们就会死在婚礼上——那个魔法叫做末日审判,会无差别地杀死一定范围内的所有生物。”
银发军官头一次表露出顺从之外的其他表情,公爵却不甚在意。他重又望向窗外:“多么强大的魔法啊,我没有眼看它随着我的魔法力一同消失,是正确的决定。”
“你曾经掌握过末日审判?”
“对。还是全世界唯一一个。”公爵勾起眼角,“也是我,把魔法符文储存在了路西法的硬盘里。所以我才嘱咐关野让白叶去取符文。对他来说,这会非常容易……”
最后几个字轻如呓语,被重新响起的钟声所掩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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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声重又响起,教堂内的鲜血被洗刷,尸块被拖走,染血的白色玫瑰被刚刚采摘的同伴所替代,片刻前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