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里尔本该说些感谢之词,但他只能傻乎乎地盯着对方,无法说出话来;那种奇妙的连接给了他一种无法形容的亲近之感,他感觉他与眼前之人隐隐有了一种不能用语言描述的、比血缘更深厚、更天然的牵绊;眼眶浮现热意,喜悦的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
当安格斯示意他从地上起来时,西里尔仍然有些失措,被人承认、被人接受、获得认可的巨大欣喜感让他手足无措,忍不住想要确认自己现在所拥有的意外之喜,“安格斯先生,您为什么会选中我呢?”
“为本能所驱策的蝼蚁且不必说,为信念所驱策的智慧生物,本就应当被我辈所尊重。”安格斯并不隐瞒,“而你,西里尔·瓦奥莱特,在污秽之地沉浮、必须违背本心献媚于一头猪求存的你,仍旧能保持自我灵魂的纯净与独|立、仍旧追求你所向往的道路,自然有被我认可的资格。你其实有很多机会杀掉帝福尼·林赛、你也有能力以复仇的‘正确’名义大肆行宣泄之道;但你没有那么做,你清晰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为了自己的目标而从未放弃过努力。完整的、能经受污秽亵渎考验的灵魂,应当得到黑暗先行者的指引,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
西里尔嘴唇微动,又紧紧闭上;冲安格斯深深鞠躬,将眼中的泪意隐去,抬起头时,他已能控制住情绪,露出平静的微笑,“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做呢,安格斯先生。”
“吾辈并不追求狭隘的正义,也从不乞求任何存在的怜悯。黑暗求道者行走之道,无谓公正或是不公正,只证问心无愧。”将十指在腹前交握,安格斯的神态永远平静而从容,“吾之追求、信念,在于让竭力自救者得到救赎,让寻求毁灭者得到毁灭。你的道路或许与我不同,但这无关紧要。借鉴、反证、或是指出我之不足、以完整你的道路,都是你的权力。”
西里尔是个很聪明的人,稍一品味,便立即明白了这番话的意味——他所追随的黑暗求道者并不隐瞒自己的偏激和那种高高在上的傲慢,眼中只有对自取灭亡者的讥讽冷漠与对自救者的认同,而这两者中那占了绝大多数的平凡众生,在他看来……或许只是如同蝼蚁般可有可无的存在。这样的认知让西里尔不自觉地从灵魂深处开始颤栗,并发自内心地——警醒和不认同。
当然,安格斯都明言了互相之间道路的不同,西里尔所能做的也只有坚持、完整自己道路一途。
“我明白了。”
短短四字,代表了西里尔没有说出口的决心。安格斯再次从容一笑,对于这位经历过磨难净涤的年轻人,他抱有小小的期待。从沙发上站起来,安格斯伸手拉下兜帽,“这座城市里有不少符合我之‘喜好’的虫子,让他们求仁得仁,正是我这次归来的目的。西里尔,你是否有兴趣配合?”
“当然!”西里尔目中一亮,决绝地说道。
二天后。
离切斯特前线还有不到三十里距离,四面的平原已经看不到乡村和农田。大片肥沃土地被抛荒闲置,战火焚烧过的村庄还能看到残留的墙根瓦片,废弃的水车倒在刚解冻的清澈河边;河滩上凌乱的足迹被大量的尘埃掩盖,上一次有人踏足此地,或许已经是久远之前的事。
一行人走到河岸边的小村,面对这个只剩断壁残垣、毫无生气的村子,其他人则罢,托莱兄弟显得十分无所适从。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南白着脸在废弃的村子里跑了一圈,压根没有看到半个活人,完全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我离开切斯特前线时在这儿住过两天,这里的村民热情地招待过我,我还记得他们之中不少人的名字!才两年多的时间啊,这儿怎么会成了这样?这里明明是战场后方,难道敌军还能绕过前线过来劫掠?!”
格洛丽亚找了个比较平整的河滩地坐下来休息,捶胸顿足发疯的南让她懒洋洋地把视线投过来,并冲尤纳尔一厥嘴,“让他冷静一下。”
“哦。”尤纳尔放下从陆行鸟背上扛下来的行李架,走过去一把拎起南,“噗通”一声抛到河里。
“啊!”东惨叫一声,也跟着跳下河去。
“他们兄弟的感情还真不错。”格洛丽亚对双手抱胸站在一旁的男人说道。
顶着一张平凡面孔的死神撇撇嘴,没说话。
湿漉漉的南被东捞起来后冷静多了,怏怏不乐地缩到生起来的火堆边,抱着膝盖发愣。
东找出干净的替换衣物自己换了一套,丢了套到弟弟脚边,没去劝解他,是走到尤纳尔这边帮助搭帐篷。
“你不劝一下?”尤纳尔冲南那看着就可怜的背影努努嘴。
“……他自己也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东耸肩,“靠近战场的乡村,要么是被敌军扫荡了,要么是被我军‘坚壁清野’了。就算这里是战场后方、切斯特前线后面,但谁叫这里的家伙运气不好呢。”
尤纳尔做了个怪脸,也不说话了。自古兵匪一家,被路过的军团当成军资处理全村消失的村子数都数不过来,更别提临近战场的村庄。这种事儿屡见不鲜,不值得惊奇。
南打了几个喷嚏后瑟瑟缩缩地把衣服换了,沉闷着走过来帮忙扎营、准备食物。用过晚餐后天色略微暗了下来,洛丽亚叮嘱尤纳尔看好死神那个还没放弃逃走的家伙就进了自家帐篷,南收拾了餐具后仍觉不甘,默默离开了营地。
“嗨!南!”东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