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汝愚得理不饶人,冷哼一声又说道:“虽说殿前司都指挥使之职一直空缺,可是就算你倒向李后,助她篡位,依她秉性会不会帮你达成心愿?殿帅位高权重,几近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她会交托李远沛、鲁司祚,还是会交给你这个半路投靠之人?”
“我……”郭杲越听越不是滋味,正待反驳,赵汝愚已继续道:“而前日你去金玉兰阁送信,殿下当面以‘殿帅’相称,一旦殿下高登大宝,君无戏言,殿前司绝不会旁落他人之手。这其中差别,希望你能好好想想!”
一语言罢,赵汝愚负手而立,静静等着郭杲的反应。郭杲低垂着头,久久不发一言。赵汝愚等不耐烦,猛的厉声道:“郭将军,你还要执迷不悟到几时!”
话音甫落,只见郭杲的双肩忽然微微颤抖起来,同时口中也发出低沉的“呵呵”声。渐渐地,随着他肩膀抖动的愈发剧烈,“呵呵”声也越来越大,最终,他竟然仰首向天,哈哈大笑。大笑声中,他那一身沉重的铠甲叶子也跟着“哗啦啦”响成一片。
“你想干什么?”赵汝愚惊骇莫名,一脸紧张地望向重华宫方向。先前他二人言辞虽然激烈,但始终克制着声音。而郭杲突然放声大笑,不止将宫门外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就连宫墙之内好像也隐隐有火光晃动。
“我想干什么?你问我想干什么?”郭杲好歹止住了笑声,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想不到相交多年,郭某在你眼中竟是如此不堪!”
他说着,迈前一步,面目狰狞可怖。
被其气势所迫,赵汝愚下意识地“噔噔噔”连退了三步。
见状,李仲飞担心赵汝愚有失,急忙向这边跑来。李仲飞一动,梁昱也动了,梁昱一动,附近值守的殿卫全跟着动了起来,数十人一起涌向郭、赵二人,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
“都给老子滚开!”郭杲大手一挥,喝止住自己手下,冲着赵汝愚冷冷道:“赵大人放心,郭某绝不会背叛殿下!今日阻你进宫实为一片好意,大人安危关乎江山社稷,无论你领不领情,郭某绝不更改初衷!”
赵汝愚惊魂未定,见其态度坚决,权衡形势,也不敢再坚持,只好道:“既然如此,容老夫与关公公商议一番。”
“大人请便,”郭杲面无表情道,“稍后郭某会亲自送大人回金玉兰阁。”
赵汝愚叹口气,走到关礼轿前,苦着脸道:“这可如何是好?李后步步紧逼,我等却处处掣肘,万一明日再生变故,岂不前功尽弃?”
关礼瞥了眼郭杲,又瞅瞅李仲飞,沉吟道:“看样子大人今晚是见不到太皇太后了,不如就由这位李少侠将大人之意代为转达可好?”
“这……”赵汝愚皱眉道,“李少侠并未朝臣,又与太皇太后素不相识,太皇太后岂会信他的?”
“既然大人不愿拖到明日,又无法进宫,”关礼一摊手道,“权且死马当做活马医吧。”
赵汝愚怅然良久,无奈道:“也只好如此了。”
他深吸口气,对李仲飞道:“小友可愿跑一趟?”
李仲飞根本没对自己抱任何希望,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既然来了,总该将所有的办法都试一试,在下愿意。”
“好吧。”赵汝愚点点头走向郭杲,郭杲早已等得心急如焚,翻身上马道:“就请大人乘着那顶小轿,随郭某走吧。”说着就要喊过梁昱,让其安排侍卫随行保护。
“将军且慢!”赵汝愚紧赶几步,伸手扯住郭杲马缰,“将军好意,老夫无以为报,也不敢再言进宫。但事关重大,实在不能拖延,可否容关公公代老夫面见太皇太后,老夫就在宫门外等候消息?”
郭杲并非不明事理之人,闻言叹道:“关公公本就是重华宫的人,回宫理所应当。至于大人嘛,若大人执意不走,便请仿效留相前番,改换殿卫服饰隐于值房。不过请大人答应郭某,一旦关公公送回消息,无论结果如何,大人务必马上离开此地。”
“一言为定!”赵汝愚面露喜色,松开马缰,转身朝着关礼和李仲飞遥遥一揖。
郭杲并未认出李仲飞,自然不会阻拦一个宫女回宫。关礼将小轿及四名抬轿的内侍全留给赵汝愚,带着李仲飞直奔后宫佛堂。
重华宫极为安静,多数宫殿没有燃置灯烛,夜色笼罩下,像一只只洪荒巨兽给人以强烈的压迫感。自迈进宫门的那一刻起,李仲飞便感觉周围骤然清冷了几分。不是那种仲夏荫凉的清爽,而是一种透骨的阴寒,让人异常不适。
宫中侍卫较之南宫少了许多,二人选的是条靠近宫墙的偏僻小路,值守侍卫更少,一路行来只遇到两队巡逻士兵。巡逻士兵见到关礼均径直而过,看都不看一眼。
李仲飞身着拖地长裙,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生怕踩到裙角当场出丑。行不多时便牢骚满腹,抱怨道:“守备如此松散,偏要在下改扮女子,莫非几位大人故意戏耍于我?”
“少侠说的好没道理,”关礼嘿然道,“后宫禁地岂容男子乱闯?别说男子,就连咱家身边的那几个小内侍,入夜后也不得而入。”
“赵大人也是这么解释的,可……”李仲飞总觉得有些不对,可究竟哪里不对,他一时却说不上来。
正抓耳挠腮之际,关礼笑了笑,示意他后宫已近,莫再多言。
果然,二人绕过一处假山园林,前方出现了一道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