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正与李仲飞依照郭杲计策,在中军圣下寨的帅帐之中苦等了一天,好容易盼到夜幕降临,宫中殿前侍卫换岗,二人混在队伍后面大摇大摆的进了皇宫。
宫中果然戒备森严,越接近皇帝寝殿,越能感觉到处处充满了警惕的目光。李仲飞不无担心道:“重华宫换防以来,虽然侍卫全部隶属郭将军麾下,但寝殿外值守的那些宦官、宫女怎么办?”
“少侠不必担心,伺候圣上的近侍春禄乃自己人。”留正低垂着头,双手紧紧攥着皮甲的搭扣,好在夜色昏暗,并没人注意到他那几乎及腹的雪白长髯。他示意领队的侍卫统领去寻春禄,自己则拉了李仲飞躲向寝殿旁的一处假山。
不多时,侍卫统领独自回来,说春禄已经安排妥当。留正探头看去,只见原本散布于寝殿附近的内侍、宫女全被春禄召至身旁,似乎在安排守夜事宜。留正二人会意,从众人身后悄无声息地溜进了寝殿。
皇帝赵惇尚未安歇,正斜依在龙塌之上翻阅奏折,留正快步近前,跪地道:“圣上,老臣留正有本启奏!”
看到留正一身侍卫打扮,赵惇先是一愣,随即勃然大怒道:“你怎么进来的?快给朕滚出去!朕不想看到你,滚!”
“圣上息怒,老臣深夜入宫实属无奈。”留正叩首道,“先帝驾崩,圣上当立储君,以安民心。老臣冒死恳请圣上三思,下诏册立嘉王为皇太子!”
“又是立储!”赵惇猛地坐直了身子,戟指留正道:“立储、立储,难道你们那么想朕死吗?太上皇骂朕不孝想朕死,皇后骂朕无能想朕死,满朝文武都想朕死,你也想朕死,对不对!”
“老臣惶恐,万死不敢有此念。”留正浑身巨震,磕头如捣蒜,“老臣死罪,老臣死罪啊!”
“唉……”赵惇叹口气,轻拍着手边那堆奏折道,“留正啊,朕的心里其实什么都明白,你的苦心朕岂会不知?只是你以为立储之后,扩儿便可以安安心心的活下去吗?不!皇后仍会要他死,皇后的族人更会要他死!朕,朕怎忍心害死自己的亲骨肉?”
留正匍匐于地久久不语,不知是被龙颜大怒吓得口不能言,还是真的无言以对。见状,李仲飞忍不住道:“那也比如今人心思变、废朝荒政要好。就算圣上不立嘉王殿下,皇后又何尝打算放过他?数月前赐毒酒一事,圣上敢说一点都不知情?”
赵惇色变道:“你是什么人?敢这么同朕讲话!你可知朕乃九五之尊……”
“在下当然知道,圣上乃至高无上的一国之君。”李仲飞上前一步,朗声道,“但是又能如何?在下虽一介草民,也知道天下事皆为天下人之事,每一个有良知的大宋儿女都不会坐视李党乱国而无动于衷,何况皇帝?在下想问问圣上,难道你愿意看到有朝一日大宋改姓、江山易主、赵氏皇族被人屠戮殆尽?”
留正面如土色,伸手去扯李仲飞衣角,哆嗦道:“少侠请少说几句吧,当心招来杀身之祸。”
“朕素闻扩儿喜交江湖中人,如今看来果然不假。”赵惇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突然厉声道:“近日京城纷争不断,朕之肱股多受其害,朝政荒废、百姓惶恐,尔等难逃干系!”
闻言,李仲飞不由为之气结,冷笑道:“想不到圣上竟然如此颠倒黑白、是非不分,怪不得举国上下早已天怒人怨、人心离散。”
说完,昂首挺胸,等着赵惇雷霆震怒,谁知赵惇却笑道:“朕已不记得有多久没听到这等悖逆之言了,好,好,很好!”
他哈哈大笑,又对留正道:“此子可堪大用,扩儿身边之人若皆像此子这般,朕也就放心了。”
留正不敢接话,一味磕头请罪,李仲飞挠挠头,嘟囔道:“莫非圣上气糊涂了?还是离魂草的药性又犯了?”
“什么?”赵惇听到“离魂草”三字,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惊道,“你怎么知道离魂草?说!你究竟什么来历?”
“不瞒圣上,在下也曾深受离魂草毒害,几乎神智丧失。”李仲飞无意牵累五毒教,搪塞道,“既然圣上早已知悉离魂草,想必也应该清楚这一切皆乃皇后所为吧?皇后以离魂草控制圣上、把持朝政,企图谋朝篡位,圣上……”
他想趁机将李党的累累恶行和盘托出,请赵惇下旨诛杀李党,岂料赵惇却摇摇头,打断了他的话:“少侠错了。”
“错了?”李仲飞大惑不解,“在下说的可都是事实啊!”
赵惇苦笑道:“试问少侠,天下何处奇珍异草、灵丹妙药最多?何处能人异士、良医名方最多?大内!区区离魂草能奈朕何?只因朕生性懦弱……爱妃无辜惨死,扩儿流落他乡,朕却惧怕皇后始终不敢妄发一言,就算没有离魂草,已是这般窝囊……”
话未说完,这位堂堂天子竟然潸然泪下。
留正老泪纵横,拼命挥舞着双手道:“君威浩荡,圣上岂可妄自菲薄?”
“朕说的也是实情!”赵惇深吸口气,拭着眼泪道,“也罢,我赵氏江山却要为难别姓操心,你们拿着去吧!希望皇后能够知难而退。唉,虎毒尚不食子,十月怀胎的亲生骨肉竟比不过她的那些族人,她从来不曾将自己当做赵家人啊!”
说着,从枕下取出一个卷轴丢在留正面前。留正打开,只一眼竟抖若筛糠。
李仲飞心中惊奇,凑过去查看,见是一份早已写好的诏书,上面只有八个字:“历事岁久,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