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如墨,凉风徐徐。
李仲飞推开窗扇,长长呼出口浊气。
从鲁司祚的语气中,他感觉事情并非像预料的那般简单,但他仍不想放弃,沉吟道:“就算继续隐瞒,又能瞒得了几时何况拖得越久,越容易引人怀疑,一旦被有心人识破,只怕”
“我明白其中利害,但眼下并没有更好的办法。”鲁司祚负手而立,看着忽明忽暗的烛光道:“拖得一时算一时吧,只求尽快撬开嘉王替身的嘴,可此人伤势甚重,又不能用刑,真令人头疼的很啊。”
李仲飞叹口气,看样子找到真的嘉王之前,鲁司祚并不想公开消息。他不公开,就不能引出赵晋,赵晋不现身,便没有法子让赵汝愚相信赵晋是忠是奸。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好像成了一个死结。
二人心事重重,自然没了饮酒的兴致,李仲飞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也不敢多劝,与鲁司祚不深不浅的聊了几句,便告辞离开了。
既然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鲁司祚,剩下的就只等鲁司祚自己想办法解开那个死结了。李仲飞只能等,所谓欲速则不达,正中此间。
谁知这一等便是四五日,李仲飞没等来解决的办法,却等来了京城中又一大事发生
由于百官在丽正门外受辱,起居郎兼中书舍人陈傅良上书弹劾李后党羽离间两宫关系,内侍庆森、陈源等人均在其列。李后大怒,矫诏申斥陈傅良居心叵测,矛头直指玉笏门。
之后宰相留正与陈傅良再次会同百官请皇上朝拜重华宫,探望太上皇病情,李后得知后竟当着文武大臣的面扣下皇上,逼迫皇上降旨以妄言乱政之罪处置陈傅良,虽经赵汝愚等人多方营救,但最终致使陈傅良被迫辞官回乡。
此事一出,彻底点燃了以玉笏门、留正为首的保皇派与李后一党之间的导火索。
留正、赵汝愚等纷纷上书请求罢黜李远沛、鲁司祚、杨舜卿、王正青等李党骨干,未果后愤而率百官集体请辞。皇上受李后要挟,竟将所有请辞的官员逐出京城,至钱塘江北岸的浙江亭待罪。
李后趁机调派虎师,妄图把一干忠臣良将一网打尽。韩侂胄见势不妙,立即秘密潜入重华宫面见太上皇,求得一纸赦书搭救百官。
鲁司祚找到李仲飞时,韩侂胄正在赶往浙江亭的路上。
杀
鲁司祚从房间里拽出李仲飞,只说了一个字。
翻身上马,李仲飞不解道:“韩侂胄独身一人,手无缚鸡之力,将军索性关了城门,他如何还能将赦书送到百官手中”
鲁司祚不答,狠狠一掌拍在马臀上。骏马吃痛,撒开四蹄冲出了鲁府。
此时天色尚明,街上商贩众多,李仲飞一边大声呵斥路人躲闪,一边在心中飞快地盘算着对策。
浙江亭距京城不过二十余里,鲁司祚有时间回去找他,肯定早已另派人手去追了。韩侂胄一介文弱书生,一旦被追上,后果不堪设想。
他越想越着急,不停地抽打着坐骑,一人一骑在路人的惊叫谩骂声中,风一般望新开门而去。
大宋律,京城之中严禁纵马狂飙。不多时,李仲飞身后便跟上了一支骑军,看装束应属临安府辖下的巡城校尉。为首将校数次喝止无果,竟张弓搭箭,企图将李仲飞射下马来。
李仲飞无暇旁顾,只能伏低身子,紧紧贴在马背上。如此一来速度更快,转眼已近新开门,正想松口气,忽然城外又迎来一军,将城门堵得严严实实。
他见来者人数众多,不由心急如焚,当即就要拨转马头改道保安门,却听对面有人叫道:“李公子,可是奉鲁将军之命出城”
“是你”李仲飞认出此人正是曾经跟踪过他的刘阳明,知其并非前来拦截,忙道,“后面有人追我,快挡住他们”
刘阳明答应一声,指挥手下朝追兵迎了过去,他自己却调转马头,与李仲飞并驾齐驱,急声道:“公子此去千万小心,韩侂胄并非单枪匹马,与他在一起的还有一个中年男子。此人武功极高,雷将军虽带人将其困住,却始终拿之不下,还死了几十个弟兄。”
“有高手保护”李仲飞心中稍安,问道,“既然事情棘手,你为何不去帮雷鸣”
“末将是回城搬救兵的。”刘阳明怕李仲飞认为他临阵脱逃,慌道,“雷将军恐先前送信之人有所差池,遂命末将奏请鲁将军邀鹰卫前来相助。”
“在下就是救兵”李仲飞岂容他回去惊动鹰卫,紧甩马缰道,“等你把鹰卫找来,人早跑没影了。他们在哪快带我去”
“末将正有此意。”刘阳明指了指前方:“马上就到了,末将从来没见过这么厉害的人雷将军武功已属一流,竟被那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若不是仗着兵多,韩侂胄恐怕早跑了。”
说话功夫,二人来到一片树林之外,隐隐听见里面传来激烈的打斗声,还不时夹杂着一两声濒死前的惨叫。
李仲飞担心韩侂胄有所闪失,也不招呼刘阳明,径自飞身掠入林中,未及数丈,便见地上倒卧着几具尸体,果不其然都是虎师士兵甲胄。
“一剑毙命,不知韩大人请来了何方高手相助。”李仲飞沉吟着继续前行,一路上尸横遍野、血迹斑斑,触目惊心。
直至密林深处,才看见大批士兵在雷鸣的指挥下,将韩侂胄和一个身着墨色长衫的中年男子围在中间,轮番厮杀。
那中年男子虽身陷重围,却毫无惧色,反而仅凭一柄长剑杀的众官兵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