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衍恼羞成怒,忽然一巴掌挥到了蔚蓝脑袋上,力气之大,摔得她人撞到旁边不知装了什么的铁皮桶上。
她倒到铁皮桶上,跌着滚到旁边,那桶像动了开关的多米诺骨牌。一列列倒下去,在空旷的冰库里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蔚蓝耳朵里嗡嗡嗡直响,眼睛周边有一点点温热的、湿粘的东西逸出来。这滋味她尝得太多了,腥甜腥甜,是最叫人反胃的东西。
她拿手去摸眼睛周边,摸到长长的一条口子,差一点就划进眼眶里去了。她心尖一颤,忽然想到儿子。
那股孤勇一下子被满满的愧疚和不舍溢满。她这一趟对得起薇薇,也对得起父亲,却对不起自己的孩子。
从那个孩子在自己身体里起,她就不顾念他,到今时今日。也许她还要让他像自己一样,从小就要在没有人疼爱的环境里长大了。
蔚蓝眼睛酸酸涩涩的,却不敢哭出来。
她抹了把眼角的血,却没有用。那血刚抹干净,又有新的从血口子里冒出来。
她两只手紧紧抓握起来,指甲掐着掌心,告诉自己冷静。而她的确也足够冷静。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居然还能恍若无事的从地上爬起来。一本正经的看着震怒的陶衍说:“导师,你恼羞成怒了。”
陶衍冲上前来,握着拳头压在她头顶,下一刻就要取了他性命。
“打死我不要紧。”
“不过打死了我,导师也要在这里结束生命了。”
蔚蓝冷静得近乎冷酷的说:“你猜猜,冷长风还要多久会找到我们?”
“我敢肯定,他一早就知道你的行踪。之所以迟迟不动手,无非是因为我在你手上。”
“有一件事你猜得很对,也许,我对他的确很重要。”
陶衍咬牙切齿,握紧的拳头松开,五指成了一把铁钳子,掐住她脖子,凶狠的说:“你想要激怒我!”
她瞪着眼睛看他。她有一双这世界上最漂亮的眼睛。干净、清澈、明亮。像天上最亮的那一颗星。伸手可及般的那一颗星。
蔚蓝咬着舌尖不说话。
她的确想要激怒他。人只有在发狂的时候才会泄露弊病,陶衍他不是神,他有他的缺点。致命的缺点。他无法容忍别人对他的轻视和质疑。蔚蓝咬准他这一点,在离开这里之前,她必须要得到薇薇的确切下落。
“我不会让你得逞!”
陶衍捏着她下巴的两根手指一松,甩开她的脑袋,提步要走。
蔚蓝轻轻的笑出了声。
她的笑声里,讽刺和轻视那样明显。陶衍想要不理会,却无法控制自己被那刺耳的笑声刺激。
他通红的眼睛显示他此刻的恼怒。其实,陶衍是个很能忍耐的人。只说他那样清高的个性。肯在工厂待三年,肯背着所有的白眼熬三年,蔚蓝已觉得不容易。
他是真的想要死吗?
不,他必然是想要活的。否则何必忍受这一切呢?
生和死从来都是相对的。
“你笑什么?”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怒吼一声,震得身边的铁桶都在咕噜咕噜的转动。
蔚蓝眯了眯眼睛,再抬手,擦了把模糊视线的血渍。
她说:“我笑你千般聪明,百密一疏。”
陶衍一步步逼近,他眼里的光在闪烁。那断了腿的眼镜使他扭曲的脸孔变得更加狰狞。
蔚蓝想到从前和方缪说起这个年轻的教授,方缪还说过,陶老师是学院里最年轻最儒雅,最潇洒的教授。上广厅划。
而眼前这个教授,脱去温和斯文的外衣,明明白白是一匹蒙骗了世人的恶狼。
他舌尖似舔了血,说出来的话都带着血气。他警告她:“你最好别再多说废话!”
“别以为我不敢在这里杀了你!”
蔚蓝点头,仰着脑袋看她。她从他的眼镜看到自己的倒影,凌乱的头发,糟糕的妆容,鲜血淋漓的脸孔。狼狈又有点可怕。
她嘴角勾了勾,也好了,这里也不只是他一个人看起来可怕而已。她也是可怕的,声势也够了。
她舔了舔嘴唇,说:“我知道你敢,你手里还有个宋薇薇。丢了大王,小王还是能用的。”
“不过别怪我没告诉你,宋薇薇再怎么好用,她也只是凭了我宋景心妹妹的身份。你试试看,把我和她挂在城门口,冷长风会救谁。”
“我知道你不想死。你想带着我逃走。那很好,”她似乎是真的做了衡量,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我也不想死。”
“但带着两个人走,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弃车保帅这个词,陶老师总是听过的。”
陶衍盯着她的脸孔凝滞了片刻,忽然,他哈哈哈笑起来。那笑容推挤着脸上已显得有点松弛的肉皮,把断了腿的眼镜挤得窘迫又可笑。
他笑完了,伸出两只手,再度把蔚蓝的脸孔固定在自己的两根手指之间,他笑微微的,好像回到了从前的模样。可又那么诡异,诡异得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可怖。
“景心,”他缓慢的吐字,显得耐心又和蔼,“我一直都说,你是我所有学生中最优秀的一个。”
“你聪明、剔透、干净,就像是一块上等的璞玉。你该有个人好好的雕琢,假以时日,你一定会有傲人的成就。”
“到时候,我可以洋洋得意的告诉所有人,你是我的学生,你比我聪明、比我更强。”
“却不是在这里,用你自以为是的小聪明试探我的底线。”
蔚蓝仍旧端着虚弱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