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了。
她的世界都暗了。
她名字都来不及叫出,随便谁拿枪顶着她,那一瞬,何欢眼里只有他倾倒下去的笑意。
那固执的唇,依旧紧抿着,扯出一丝像是要她放心的弧度:方天扬。方天扬,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让我如何放心,如何能坚强!
在妈妈的医书上,她看到过,心脏中枪的人。只有3-6秒的存活时间。
很显然,她赶不过去,来不及听他说什么。
“…方、天、扬!”
她声音里的悲切,双眼的泪,踉跄的脚步,脑后的枪口,一切的一切都在缩小,眼里仅存的是他。
方天扬睁着眼。
天很蓝,云特别的白。万里洁净。
耳边除了混乱,隐约还能听到不远处寺庙里传出的促声,带着僧侣们的朗读。
幽长、遥远,与离开。
意识昏迷的那一刻,他感觉不到身体的疼,却能听到她撕心裂肺的痛哭。
其实他很想睁开眼睛,告诉她:欢儿,不哭。
和她说:欢儿,和白欢乐只是迫不得已,你不要误会。
想问她:欢儿,你为什么瘦了?
可是一切,都没有机会。耳畔只剩下她的痛哭,“方天扬。方天扬,你不许睡,你看看我,你还没有看看一眼呢,方天扬!!”
跋山涉水,那么远,你怎么可以不看我一眼?
知不知道,我好想你!
“…方天扬!”担架抬起,何欢跪在地上,想跟上去,全身没有半点力气,又不想他一个人就那样走了,于是接连起了两次,全部跌坐在地后,她仰天。
“啊!”
那一声的凄惨,没有人能明白。她的绝望。
混乱的现场,并没因此而静止,枪声,打斗以及嗷叫,一声声的在蔓延。
枪,这个物件,何欢从来没摸过,奔溃至极,是舍了命,还是想替他报仇,全然不在意自己会不会受伤,发了狠的抢过。
按下去的时候,竟然‘砰’的一声响了。
“偿命,我要你们、偿、命!”她持着枪,闭上眼,一通乱打。
耳边声音有很多,有熟悉的,还有不熟悉的,最后还有听不懂的,她像疯了一样,噼里啪啦的一阵打,差点儿没把乔尔给吓住了。
果然够彪悍的,就算是麻醉枪,试想有几个女人能做到?
“夏飞!”一声高喊,乔尔以手语指挥着袭击目标,保证何欢安全的同时,抓人。
这一场大战,纠缠持续了有多久?围土私划。
后来乔尔想了想,等差不多处理完现场,并清点完人数,已经日落黄昏。
呼了口气,他刚点了支烟,就听到了夏飞说:
“师哥,没有陈彪!”
“什么?你说什么?”乔尔直接瞪了眼,“怎么可能没有他?蒙包外面全部围剿,然后现场又没有逃生口,怎么可能没有了!”
他不信,坚决的不信。
白占那么鬼精的人,一样没逃掉,更何欢是本就受伤的陈彪。
狠狠吸了口烟,他指腹捏死,低吼,“搜,全城搜,挨家挨户也要把他给我搜出来!”
那天的喀莎,在乔尔的崩溃下,整宿都没有人睡好,长长的羌河,掀起本年第一次巨浪,拍打着河两岸像是替谁叫屈。
方天扬的抢救,一直在持续。
手术室的灯,一直闪着,有专家、医生和护士,来往不往络绎不绝的奔走着。
何欢是在半夜的时候,被接过来的,说是位于喀莎最大的医院,但整体的医疗水平,也就等于一般的三甲医院。
半靠在走廊一角。
她双眼无神,直盯着外面的天。
阴霾,黑暗又神秘,高原的星,偶尔会冒出一颗,感觉距离人间好近。
三天前,她才刚刚送走了爸爸,那个不知名的女人,现在……
啪啪!空寂的走廊上,乔尔赶过来的时候,听到了响亮的巴掌声。
他疾步跑过去,“何欢!”拉住她的手,“你这是在做什么?发生这样的事,和你没有关系,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这样自责!”
“…自、责!”何欢闭眼笑了笑。
闻到了尼古丁的味道,伸手她说,“能给我一根吗?”
“不能!女人抽烟不好!”
“可是彭杉抽烟的时候,他也会给啊!”
“你……”乔尔觉着这姑娘真狠。
里头大哥在抢救,对于彭杉的事,她不找他,反倒在他面前提。
不就是间接性的提醒那年悬崖的事,是他,都是他这个仗势欺人,又帮助方思思的人,拿枪带着兄弟们作下冤孽,所以……
长长叹了口气,他妥协。
“只能两口!”
“管那么多!”
何欢白了一眼,抓过他唇边的烟卷,借火点燃。
第一口有些猛,她忍不住想咳嗽,最后却还是憋住了。
良久,她说,“喀莎的夜,好长!”
“是啊!”
长夜漫漫,那么难熬,总是等不到手术室的情况。
到了早上,终于有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何欢迷糊的睁开眼,第一时间去看抢救室,那里的灯依旧停着。
咬了咬唇,她有些无力,“手术还在继续!”
声音里的疲倦,眼神里的煎熬,还有紧紧握住的指甲,一切的一切都在透露着她的焦急和不安,那份忐忑的心,像高速不停的过山车。
经过了一夜的等待,她脸色苍白,身影摇摇欲坠。
老首长带顾子墨和乔少锦赶来的时候,是事发的第二天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