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蒋玉菡在板壁上划了三道,乃是一个“三”字。因此蒋玉菡年幼时,曾经施予他一饭之恩的,压根不是柳五儿,而是柳五儿那早已不在人世的姐姐,柳三儿。
划完这三道,蒋玉菡缄默着垂下头,眼圈微红,双拳紧握,所流露出的那种悲伤的气质,着实叫人心痛。
或许年幼时候的蒋玉菡,曾经很单纯地喜欢过五儿的姐姐,也许曾经下定决心,一旦有能力,便要尽力回报,甚至相伴一生。然而现实却是血淋淋的残忍不堪,蒋玉菡犹自在忠顺王府的泥潭里不能自拔,而幼年时曾经心许的那个女孩子如今却已经不在。誓言或许犹在,斯人已逝,遗憾永远不能弥补。
柳五儿见蒋玉菡提起柳三儿,或许是血脉相连,浓重的忧伤涌上柳五儿的心头。她低下头,忍不住红了眼圈。车厢里的气氛就这样怪异地缄默着,大车似乎走了很久,柳五儿终于想起来什么,继续用手指在车厢板壁上写道:“三姐与我,长相可肖似?”
柳五儿亏欠亲姐良多。若不是因为柳五儿,柳三儿没准可以长长久久地活在这个世上。在柳五儿的想象之中,这位姐姐,应该与自己一样,也是个模样俏丽的美人儿,若是知道了姐姐的相貌,时不时便可以缅怀一下。岂知蒋玉菡看了她半晌,却静静地摇了摇头,接着写:“你与她相貌并不肖似——”
为毛?亲姐妹,相貌却不相像,难道是基因突变了?
“在我心中,她是世间最美的人。”写完这一行字,蒋玉菡便阖上双目,再也不看柳五儿,似乎想要将遥远记忆之中那副最娇俏,最柔美的容颜,永远地刻画在自己心里。
大车便在两人这般诡异的缄默之中前进着。到了忠顺王府,蒋玉菡先下车,马上就有王府的仆人上来,点头哈腰地将他迎去了一座偏厅。而柳五儿,则被一位王府家将赶下车,连推带搡地穿过一条长长的巷道,往王府后头过去。柳五儿心里感叹,果然这蒋玉菡是忠顺王爷喜欢的人,待遇就是不一样啊!
她被那家将带着,来到王府后院的厨房里。柳五儿一见到这厨房,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天哪!这特么的才算是个厨房啊!她在贾府的茶炉房、简易厨房这等地方呆久了,陡然见到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厨房,激动简直得热泪盈眶。
眼见这座王府厨房,规模比一个寻常人家的院子,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只见里面规规整整地划分为生鲜存储区、配菜区、红案区、白案区、装盘区、洗涤区等等。厨房里头人来人往,忙忙碌碌的不下六七十人,与后世一座星级酒店的后厨规模相当。
那将柳五儿押来的王府家将看着她,极近嘲讽之能,说:“怎么样,吓怕了吧!现在打退堂鼓还来得急,到时候到了王爷那一关,你哭都来不及!要知道,这么多年了,想进府做事的厨娘也不下几十个,就只一个通过王爷考校的——就是翠娘了。”
说着,那家将抬起头,“深情”地望着一名立在厨房里忙碌的年轻姑娘。柳五儿只消看了他的眼神,便立马明白,那个穿着绿衫子和围裙,身材高挑匀净,正在忙着削一只鲍鱼的姑娘,一定就是翠娘。
她正想着,正巧翠娘直起腰,抬起头,往柳五儿这边看了一下。只见那翠娘十八九岁上下,与柳五儿一样容颜姣好,而且她年岁比柳五儿大了两岁,身材发育得玲珑曼妙,曲线诱人。翠娘见了那王府家将,便微微露出一笑。那家将眼里便立刻迸出星星,迎上去对翠娘说:“翠娘妹妹,你这忙了一上午可是辛苦了……”
翠娘却不答,眼神越过那家将,直直地正视柳五儿。
那是挑衅的眼神!
柳五儿坦然地与翠娘对视。说来也有意思,女人之间,似乎从来不存在什么合作共赢;只要在同一个领域内同一个位置上,有两个女人,这就够了。大家一定能够看到这两个女人使尽浑身解数,斗个你死我活的好戏。
翠娘盯着柳五儿看了一会儿,柔声问那家将:“王大哥……”声音甜腻至极,令柳五儿几乎要吐出来,“这小姑娘是什么人啊?是你将相好的带进府了吗?”
柳五儿脑后立时上百根黑线!你才是相好的呢,你全家都是相好的。
姓王的家将赶紧在翠娘面前撇清,“不是,是王爷今天从外头捡回来的野丫头,非要尝试王府的厨艺考校,王爷都说她自不量力,上门自个儿找死。”
翠娘一听乐了,放下手中的刀和鲜鲍,走到柳五儿面前,看了看柳五儿的样貌和双手,说:“小姑娘,胆气倒是不小。你会什么?”口气里全是不屑。
柳五儿睁大眼睛看看翠娘,答道:“你会什么,我便也会什么!”
翠娘眼波流转,双手一拍,道:“好!今日我便看着,”说着凑到了柳五儿耳边,轻轻地说:“看你是怎么死的!”一旦说完这七个字,立即远离,下巴抬得高高的,露着高傲自矜的神色,不屑再与柳五儿说话。
柳五儿怒火中烧,心想这翠娘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初次见面,不用这样将人往脚底下踩吧!再看那翠娘,一旦转过头面对王家将,脸上便浮出甜美的笑容,柳五儿给她下了考语——十足绿茶表!
好在大厨房里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过来,问了问那王家将,听说是来考校厨艺的,而且若是各关都过了,还要送到王爷那儿由王爷亲自点评。那管事姓孙,人也挺爽快,看了一眼柳五儿,说:“那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