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大观园里修个小厨房的事儿,这就算是定下来了。
柳母被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砸中,直到出了贾母的院子,看上去还是晕乎乎的。她对柳五儿说:“五儿,快掐娘一下,看看娘是不是在做梦!”
柳五儿十分无语,扯着柳母的袖子,说:“娘,这可是在府里头,您别这样,回头叫人笑话。”
柳母听了一凛,晃了晃脑袋,说:“你说的也是。五儿,咱们赶紧回家。眼下头一件大事儿,就是给琏二奶奶送孝敬去。”
“啥?”给王熙凤的孝敬?柳五儿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听错了。这次柳家能得了这个机会,兵不血刃地得了大观园内小厨房的差事,最重要原因自然是她柳五儿的厨艺发挥出色,救了王熙凤的急。这凭着真本事真刀真枪拼出来的差事,为啥还要给王熙凤的孝敬。
柳五儿骨子里浸透了公平竞争、凭能力上位的观念,这时候无论如何也不明白为啥母亲会觉得这差事乃是王熙凤“恩赐”下来的。再说了,她家如今还欠着债务,又有什么是拿得出手,可以给王熙凤的孝敬呢?
柳母回到家,就翻箱倒柜地寻东西,不一会儿就寻出两个大纸包,外头用油布严严密密地包裹着。柳母拿了纸包出来,看见柳五儿在外头瞪着大眼不知所措,赶紧将柳五儿袖子一拉,说:“五儿,快与娘一起去谢过琏二奶奶。”
柳五儿被柳母一扯,身不由己地跟上去。她觉得越来越怪异了。说实在的,自从她进园子当差的这段时间里,她开始慢慢觉出,柳母对她,并没有她原先想象得那么好,更多的时候,母女两人之间的关系,是用柳五儿源源不断地送到柳母处的金钱在维系着的。她有时细细回想这位生母的种种做派,竟能察觉出一些“表演”的痕迹。柳五儿甚至觉得,柳母一直在等这一天,等着自己可以开足马力,成为一个挣月钱的机器。
对待自己的女儿,难不成还要用心计?柳五儿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匪夷所思,赶紧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或许这只是红楼世界里的正常现象,也是人们表达感情的正常方式。在这里,想必养儿能防老,养女也能赚钱!
柳母与柳五儿一时赶到了凤姐处。平儿笑着将两人迎了进凤姐处,只见凤姐正一个人歪在炕上吃茶。
柳母双膝一软,就跪了下去。柳五儿迄今都没有习惯在人前跪拜,但是见柳母如此,没办法,只得跟在母亲身后半跪下来。
凤姐儿托着手中的一个小盖钟,左看右看,口中说:“平儿,是谁来了啊?”
柳五儿跪在母亲身后,晓得凤姐这是在立威呢,可是她还是忍受不了这种主子做派,忍不住狠狠地在肚里腹诽——琏二奶奶,您该不会是近视了吧!
平儿本在门外,此时撩起帘子笑道:“二奶奶,人都在您跟前了!这是今儿个新得了小厨房差事的柳家母女。”
凤姐“哦”了一声,再探探头,总算不近视了,赶紧下了炕床,说:“哎哟,柳嫂子,您这是干啥,快起来,快起来!”说着招呼平儿,“平儿这个蹄子,也不警醒着些,看着人进来了,也不提点我一句。”
柳五儿继续腹诽——装吧,你就装吧!
然而柳母却全然不这样想。她被平儿搀起身的时候,脸上露着谄媚的笑容,说:“好教二奶奶得知,咱们家有个小子,如今在金陵老宅那里当差。他前些日子托人捎了一包上好的燕窝、一包洋糖来,我听说二奶奶备中秋节礼的时候,这些东西都是少不了的。我想着,这燕窝也算不上什么金贵物事,但是放在奶奶这儿,用处总比搁咱们这些奴才家里要大得多。所以想来想去,只孝敬二奶奶一个人才合适,方不算糟蹋这些东西。”
凤姐微微一笑,丝毫不为所动,说:“既是你们家小子从南边送来,想必在南边也是花了大价钱的。我如何好要你的东西?”
柳母急忙说:“这里有个缘故。我们家那小子有个友人,是在交趾到金陵之间跑船做燕窝生意的。因为今年海上起了风,损失了好几道船。那人觉得是他八字与那生意不合,索性将产业都发卖了,改行做别的去。我们小子与那人关系不错,因此以极低的价格买了不少燕窝和洋糖。听人说,这燕窝极养人,若是奶奶不用在节礼上头,哪怕自己吃,都是好的。”
柳五儿在旁边听得,拼命将头低着,几乎憋不住笑。想不到老妈编故事竟然编得这么好,连八字不合都编出来了!
上头王熙凤也忍不住笑了一声,接着用帕子握住了嘴。她想了想道:“这么好的东西,为啥不留给你家五儿吃。她以前不是身子不好么?”
柳母听了急忙拉着柳五儿到身前,似乎要演示给凤姐看,“您看五儿现在身子都好全了,好得很。我们做奴仆下人的,都是粗人,哪里用得着这些金贵东西。”柳五儿则一脸无辜地睁大了眼睛,望着凤姐,似乎想要说:“这跟我没关系,我就是个打酱油的啊!”
王熙凤看着柳家母女那对比明显的表情,忍俊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她又板了脸,道:“柳嫂子,不是我说你,你今日才得了小厨房的差事,现在就这么明晃晃地往我这儿送礼,回头旁人都要说你,说你这差使来得不正。”
柳五儿原以为母亲会因凤姐这话而觉得惶恐,岂知柳母神色不变,朝着凤姐就俯身叩下头去,说:“旁人说什么都不打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