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被雪雁的话感动到了。
她忍不住握住了雪雁的手说:“实在是谢谢你们姑娘……不,你们王妃,这份情,我……我受之有愧。”
当年黛玉孤零零只身躺在潇湘馆中闭目待死的时候,她贾探春不是照样去荣禧堂恭贺她的宝玉哥哥和宝钗姐姐结为良缘,金玉成真?而黛玉后来有幸嫁入北静王府的时候,她也作为未嫁女,躲在贾府里,只是送了些微不足道的贺礼?
探春现在想想也悔啊,早知道贾府后来会变成这个样子,她还真的不如将当时自己存在秋爽斋里的私房都送了与黛玉,日后再受这份人情,她也觉得心安理得一些。
可是如今,什么都晚了。
黛玉却依旧不计前嫌地待她。
探春赶紧再仰头,免得泪水掉落下来。自从贾府败落,她就再也不是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国公府家的小姐。而当时被选进西宁王府,充当“替身”郡主的时候,她曾经被那些和王善宝家的一样嘴脸的老妈子们翻遍了衣衫,甚至屈辱地验身……
所以探春尝尽了世间的冷眼,如同被押送的犯人一样,送往南边,要以“和亲”为名,嫁给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男子。她也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可只要一想到当初在西宁王府里,那位正牌西宁郡主对南面的那个男人谈之色变,避如蛇蝎,探春的心里,就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
直到此时,探春才稍许觉出些温暖。
雪雁这时候说:“三姑娘,您稍待一下,我去看看有没有可能将我们姑娘也请过来,大家能说两句体己总是好的。”说着,她嘱咐柳五儿,“五儿,你在这里稍坐,陪陪三姑娘。”
说着,雪雁就很滑溜地,不知道按了什么机关,开了一道暗门,从里面出去了。只留下柳五儿和探春两个人面面相觑。
柳五儿实在是没什么话好跟这位贾探春讲。
两个人上次面对面说话,还是她被王夫人栽赃,险些被撮合给贾环当通房丫头的时候。贾探春那时候还只顾精明算计着,怎样能不落了嫡母的面子,又叫姨娘和弟弟都得了实惠。只是当时的那些算计,现在看来,只怕都是浮云。
探春叹了口气,说:“五儿,你的眼光真不错,贾府阖府的丫头里,只有你和紫鹃是有福的,跟了林姑娘。”
柳五儿叹了口气,说:“我其实也没跟着林姑娘,她们一行,是到了扬州,才遇上的。”
探春吃了一惊,忍不住问:“那,那……你,以什么为生?”她有些懊悔,看看柳五儿身上衣物,头上插着的一根金钗,无一不是好东西,她早该想到,柳五儿在这北静王夫妇身边,根本就不是以仆婢的身份存在的。
“我可以做些吃食啊!我的手艺好的很,三姑娘要不要尝一尝?”柳五儿歪着头,看着探春的神色,问道。
探春哪里有半点胃口,她乍见故人,当然是欣喜的,可是“故人”们都过得比她好,甚至连一个小丫头也不外如是,这叫她心里怎么能舒服,当下只苍白着脸,摇了摇头,说:“不用了,我……吃不下。”
柳五儿眼珠一转,已经明白了探春的心情,当下就笑着道:“那也无妨。不过,三姑娘,我提醒你一句,这南方可不比本地,气候更加炎热潮湿,姑娘若是现在就没什么胃口,只怕过去以后,胃口会更糟糕……”
探春心想,你这一个小丫头却也奚落于我。
她心中对柳五儿生出十分的不满,当即说:“那你难道还有什么好的办法不成?”
柳五儿嘻嘻一笑,说:“您别说,我还真有一些办法。”
柳五儿说着,一转身,找了屋内的纸笔出来,很快,刷刷刷地写了几篇,说:“三姑娘,我也不知道你这回到南边去,究竟会住到南到哪里的地方去……”总不会到南极的,最多也就是广东广西一带,或者更远点,也就是安南一带的地方吧。“那里的当地人,有当地人消暑开胃的食材和方子。我只是听人说起过一些皮毛,但是记下来了一些解暑开胃的菜肴和汤饮的做法,都写给您了。”
探春没想到柳五儿真写了些方子给她,这时候尴尬万分地拿着柳五儿递给她的几张字纸,这时候便听柳五儿在自己耳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三姑娘,无论在何时何地,都不要委屈了自己的胃,只有将肚子填饱了,才有力气面对各种人,各种事。”
探春怔住了,这么朴素的道理,她在世上这么多年,竟然从来没有听人说起过。
柳五儿笑笑,又说:“其实呀,三姑娘若是肯抛开这些个心思,将眼光放在别处,这一路上啊,好吃好玩儿的,多着呢!别处且不说,单只这扬州,好吃好玩儿的就一数一大把。待到了钱江口,您就可以见到无边无际的大海,那个美景,我保证您一定会心怀舒畅。”
“再往南方去,有好多在京里见不到的景致、树木、鸟兽,还有好多您一辈子也没见过的出产……”
世界这么大,探春虽然是被逼无奈,但好歹有这个机会可以去看看,不是么?
“南边气候好,水稻都可以一年三熟,物产又丰富,回头那杨贵妃想吃吃不到的荔枝,您可以可着劲儿随便吃,除此之外,南边的出产,要是送到北面去发卖,那桌面大的玳瑁、一人高的珊瑚、拇指那么大的珍珠,在南面或许平平无奇,到了京里,那可是奇货可居的。要是我啊,去了南方,就一定要在这些上头多动动脑筋,多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