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府因为宝玉失玉,上下乱成了一锅粥。然而柳五儿在园子外头,却丝毫不晓得这些事情。她听说宝玉失玉,大约已经是十几日之后了。
其实说来也幸运。幸亏柳五儿那天脱身得早,若是她在潇湘馆多留一刻,只怕大观园就会封园,她就会被抓个现形,当做偷玉的重点怀疑对象被抓起来拷问。
不过她如今早就安安稳稳地身在园外,那个看角门的婆子也知道事关重大,没好意思把自己玩忽职守,并且收受紫鹃的贿赂这一事情给交代出来,以免惹火上身。大约紫鹃那边也敲打过这个婆子。当然了,紫鹃她们也一定相信,柳五儿是绝对做不出偷玉这种事情的。
柳五儿是听陈岩说起宝玉丢玉的事情——陈岩如今已经在聚宝斋的店面里做得顺风顺水,掌柜和东家都挺欣赏陈岩,夸这小子实诚勤快。这聚宝斋,听名字就是专做珠宝玉石生意。所以贾家找玉,也找到了聚宝斋头上。
柳五儿听陈岩说起丢玉的事儿,忍不住噎了一口气,心想这个红楼世界还真是按部就班,该发生的,一件不落,全都发生了。如果按照这个次序,接下来的事情就会是元妃薨逝、宝玉疯癫、黛玉死而宝钗嫁了——
一想到这些,柳五儿便觉得刺心,不忍心去想这些事情。她想,那贾元春生了个皇子,如今正是个年轻温润的少妇。元妃产子这件事情红楼原著里就没写过,总算是一个变数。以此而论,原书里写的那些,什么贾妃年介四十三岁,身体发福,痰气壅塞什么的,应该都是胡扯了。
然而,柳五儿却没有想到,她此刻能回想起来的这些内容,统统都是高鹗给续的,在曹公构筑的那个原本的红楼世界到底是什么个走向,那可是梅若云的国学教授祖父毕生研究的方向。所以即便是有过充分剧透、穿越而来的梅若云同学,这时也是两眼一抹黑,有如在浓雾弥漫的深夜里,完全不辨方向。
这期间紫鹃过来柳五儿的豆花铺子看过几次,都是忧心忡忡,提起林夫人又亲自来看过黛玉两回,然而黛玉却还是婉拒了林家叔婶的好意,留在大观园中。林夫人只好拜托了东平王妃,请她在京中看顾着些黛玉。可是如今这大观园中,大家都在忙着找宝玉的玉,还有谁管黛玉啊?
说话间紫鹃就透出些郁色来。柳五儿知道她为黛玉不平,连忙拉着紫鹃的手,说:“缺什么,尽管找我!”
紫鹃一怔,这才明白柳五儿到底在说什么,“啐”了一口,道:“你就瞎起哄呢!”
她说到这儿,才回过神,开口婉拒柳五儿的好意,说:“钱帛这上头,真没什么好担心的。偌大一个贾府,不至于因为这些就亏待了咱们姑娘。说白了咱们也不过就这几张嘴吃饭罢了。”
可饶是紫鹃如此说,她眉心还是散不开忧色。紫鹃终于拉着柳五儿的手,轻声说:“你说,宝二爷失了他的玉,是不是从此就失了原先这份性情?”
柳五儿愕然,不晓得紫鹃为何会出此言。
紫鹃自顾自说下去,“人都说二爷衔玉而诞,定是个有来历的。可是如今二爷失了玉,看着便疯疯癫癫的,原先待我们姑娘一直温柔小意的,可是现在见了姑娘,也就只会傻笑了。袭人她们都快急疯了。有不少人都说,二爷的玉,要宝姑娘的金才能配,然而现在宝姑娘不住在园子里了,这才压不住那玉,才会有了前儿个的事儿。如今,都在传太太要将宝姑娘请回园子里呢!”
柳五儿瞪圆了一双杏眼,说:“哪有此事!若说宝玉是个有来历的,你们姑娘应该更有来历才对。都说金玉良缘、金玉良缘。可是我冷眼看着,宝二爷未必配得上你们姑娘。”可不是么,黛玉是绛珠草下界,给那神瑛侍者还泪而来。宝玉的玉,只怕与那神瑛侍者有点关系。宝玉一旦丟了玉,便失去了神性中所赋予的那等天分和灵性、叛逆与不羁,只剩下一个只属于人间的宝玉。这样的宝玉,循规蹈矩的宝玉、任人摆布的宝玉,自然不会是黛玉的良配。
一语唤醒了梦中人,紫鹃突然点点头,道:“这话也对!没的叫咱们姑娘给个傻子冲喜的道理。”
“可是,”紫鹃想了想说,“我只担心着,就不知道姑娘心里这个弯子转得过来转不过来。”
柳五儿想了想,叹了口气,说:“尽量先瞒着吧!”黛玉心思太重,眼下她身体又不好,一个坏消息过来,只怕就直接要了她的命。“紫鹃姐姐,”柳五儿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要是有机会,还是看看东平王妃那边,能不能去府上看看姑娘。至少有人陪她说说话,解解她的忧心也是好的。”
紫鹃听了点点头,说:“还是你有主意!”
两人商议罢了,紫鹃告辞要走。柳五儿却又问起迎春的近况,“你们府里二姑娘,如今可好?”
紫鹃苦笑道:“怎么好得起来?”她深深叹了口气,“二姑娘就是那样一个人,离了司棋,她就什么主意都没了。如今在孙府,听说很受姑爷欺凌,陪嫁去的首饰头面也都被姑爷拿了去了,苦得很。我听老太太与二太太说,二姑娘这样,就只能熬着,等养个儿子大了,才算是熬出头呢!”
柳五儿很想翻一翻白眼,心想贾迎春哪有这么能熬?
然而正在此时,孙管事匆匆而来,向柳五儿道歉,说:“柳姑娘,抱歉,今儿宫里出了些事故,所以来迟了。”
紫鹃见有人过来,便对柳五儿说,“你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