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婆婆大喜,顺着卫若兰的话往下问:“如何划清?”
“自然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既然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自然请人速速离开,我派就当从无今日之事,也从无此人来过!我身为月派军师,自然不愿这等无良小人,扰了老千岁英灵的清净!”卫若兰傲然说道。这话引起了不少月派子弟的共鸣。既然柳五儿要走,那便走;月派,自有月派的骄傲!
梁婆婆眉头一皱,从卫若兰的话里咂摸出些许不对。但是她尚未反应过来,已经见到卫若兰突然转身,手中长箭射出,“笃”的一声,钉在柳五儿所乘的那乘大车上。箭身深入车厢数寸,箭羽兀自钉在马车后的板壁上微微颤动。
山腹里震耳欲聋的一声叫好。
柳五儿这时刚刚找到了马鞭握在手里,大惊之下这才记起了应该如何挥鞭。只听“啪”的一声,马鞭一声大响,马儿们精神一震,开始沿着山道奔驰。
只听背后卫若兰冷声厉喝道:“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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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大车启动的那一刹那,柳五儿的身子往后一撞,脊背生疼,泪水夺眶而出。
身后隐隐约约地传来哄笑声,柳五儿依稀听见“义忠王府之耻”这几个字——她浑不在意,哪怕说她是穿越者之耻都可以,她本就不是一个特别在乎名声的人。
可是,偏偏是卫若兰的那声“滚”,刺得她心里直疼。
山腹间的密*道悠长而深远,只能在极远处看见很小的一点光亮。
呼呼的风声掠过耳际,柳五儿如同失了魂魄一般,任马车沿着密*道向前奔驰。她满心痛苦,无法清算她究竟失去了什么。她甚至有点后悔,当时在祠堂中面临选择的时候,她无处次坚定地告诉自己,应该选择,然而事情的结果却证明了,代价超乎想象。
“就算她能生离此间,此生都不会再有机会相见!”那个婆婆,不知是有多大的仇怨,竟然许下这么毒的心愿。
远远的那点光亮,正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明显。
然而柳五儿心中酸苦,光明在她眼里,似乎也只是晦暗的一点,出口,似乎永远都不是出口,只是又一个噩梦的开始。
柳五儿闭上眼睛,泪水沿着她的面颊朝后飞去。
刚才卫若兰对她说,“滚——”
你,从我的世界里离开,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所以卫若兰才会叫她滚——
理智告诉柳五儿,卫若兰所说的一切,只是为了保护她而已。卫若兰永远都这么明白她的心意,知道她这辈子始终都纠结于被动的选择,踩着别人的脚印过日子……对,一定是这样的,卫若兰一定是这样在帮自己,毕竟她也是一枚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穿越女啊!
然而真实的情况却是,以后,她与卫若兰,将永无交集,永不相见。
一个是隐秘宗派的军师,筹谋着准备拨乱反正,得成大业;而一个是个厨娘,终日只在灶台前面挥洒汗水,烹制佳肴……
眼前的光亮越来越大,不多时,马车几乎是“轰”的一声,冲出了洞口,自然而然地一拐,便驰上了回京城的大路。然而就在那一刻,柳五儿却觉得自己胸口,空落落的,好像永远遗失了什么东西。
阳光刺眼,有好几秒种,柳五儿几乎完全睁不开眼来。她略略一勒缰,马儿稍慢了些,开始一路小跑起来。
柳五儿伸手拭去脸颊上的泪水,这才觉出,自己左手心里有一枚物事,凉凉的,重重的。
她低头去看,只是手里的物事金光灿灿的,在阳光照耀下,依旧看不清楚。
过了很久,柳五儿终于看清了,原来那是一枚金子打成的麒麟,金碧辉煌的,又大又有文采。麒麟大约是从络子上临时扯下来,上面还拴着半道石青色的丝带。
这个麒麟,她好生熟悉,不由得让她在片刻之间,思绪便飘回那个夏日的傍晚,无人的芦雪庵,那时她与他第一次相见——
因麒麟伏白首双星——
双星,指的是“参”与“商”,两星遥遥相对,却永远不在同一幅夜空中出现。
白首双星,指的是,一直到老,都不得相见——
此生都不会再有机会相见!
柳五儿忍不住握住马缰呜咽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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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腹中,人们渐渐散去。而卫若兰落在后面,从地上捡起了一枝玉凤钗。那钗本来是好好地在她头上插着的,只是不知什么时候便遗落了。
凤钗落在地上,早已跌成了两半。
卫若兰面无表情地将那凤钗捡了起来,随即又随手抛去。
——本来就不是她的东西!
卫若兰此刻倒是很清楚,那女孩儿现在该有多狼狈。一想到这里,卫若兰的嘴角禁不住朝起微微翘了翘,随即,他又恢复了那张面瘫脸,笑意再也未在他脸上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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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五儿眼下确实很狼狈,她坐在大车车夫的位置上,赶着大车往前,将将快要走上了热闹的回京官道。
可是坐在赶车车夫位置上的柳五儿,却偏偏穿着一身上好妃色锦面褙子,底下露出的罗裙也并非凡品。只是这身衣饰,更衬出她头发凌乱,面上的脂粉早就被泪水洗了个干净,鞋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掉了一只。
官道之上的来来往往的车辆行人,不少人见了柳五儿所驾的大车,都免不了指指点点起来。
“看那个疯丫头——”
柳五儿却渐渐地觉得身软力弱,不辨方向,几乎再也没有力气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