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五儿还没盘算好怎么动手,谁晓得那边却已经先有了动静。
起因是因为四儿。
四儿原也是个心直口快,肚子里藏不住事儿的。柳五儿出事的那一夜,她实在是被柳五儿那副浑身是伤的狼狈样子给吓怕了。四儿与柳五儿同住了不少时候,将柳五儿和芳官的人品摆在四儿面前叫她挑,她一定会选择相信柳五儿,而不会去相信芳官那套说辞。
事情平息之后,四儿见芳官还是成日价在宝玉身边转来转去,不见宝玉有什么要处罚或是疏远芳官的动作,四儿便忍不住了,寻了个空子,亲自找到宝玉,替柳五儿伸了一回“冤”。
宝玉听得很有些意外,可是宝玉不是个蠢人,四儿虽然急切,可是事情的经过说的有条有理,宝玉听了,心中原先硬埋下去的疑惑终又起来。
然而宝玉身边却有人时时盯着,四儿才说到一半,芳官就已经急急地进来,往宝玉身前一跪,便放声大哭,几乎叫四儿没有办法继续下去。
宝玉慌了,他原是个最怜香惜玉,见不得女孩儿哭的,这时候搓着手,看着哭得气噎嗓干的芳官,压根儿不知怎么办才好。
眼看着芳官快要哭得断气了,宝玉这才给四儿使个眼色,叫她退下去。
四儿无奈,只得偃旗息鼓。回来与柳五儿一说,柳五儿听了冷笑,说:“人家这是有耳报神呢!”
四儿怒道:“我就不信,二爷是那么容易受蛊惑的人么?”
柳五儿听了,扁了扁嘴,说:“我看宝二爷,心里明白,只是狠不下心,拉不下脸,总之舍不得就是了。”说着她叹了一口气,因为她发现自己心里对宝玉的期望值果然不高。
——也好,这就意味着,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失望!
“她竟然豁出去了,哭成这样,是以后不打算再唱了!”柳五儿叹道。芳官同学目标明确,手段高超,若不是她处处针对柳五儿,五儿觉得自己倒是很容易能理解并原谅这个演艺圈出身,眼下又算是混入了豪门的心机女性。
四儿扁扁嘴,说:“做个低三下四的小戏子,哪有在我们二爷身边这么着当差好?二爷性子这么好,以后甭管是娶了林姑娘还是娶了宝姑娘,琏二奶奶也一定是个好脾性。依我看那,咱们一个园子,都是有福的。”
柳五儿心想,这个么,林姑娘估计是不会耍什么手段,宝钗么,估计未必。
两个人这话谈完,还没过上一整天,四儿就被宝玉叫去。
宝玉皱着眉头,对四儿说:“四儿啊,我知道,上回换屋子的事儿,委屈你了,你别往心里去……”
四儿张大了嘴,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这时候,芳官低眉顺眼地托了茶水进来,将宝玉手边那盏已经微凉的残茶换去,转身出来的时候,送了四儿一个得意的眼光。
四儿看得目瞪口呆,而宝玉却因为芳官背着身子,什么也没看到。
四儿立即又气愤起来,可是耳边却又听见宝玉在唠叨:“得饶人处且饶人,你眼下与五儿一起住得不也是蛮好?”
*
四儿一转头将宝玉的话转述给柳五儿听,一边说一边愤愤。
柳五儿听了一笑,说:“得,这下子你自己也被宝玉拿话僵住,你若是再想帮我说话,宝玉却只觉得你和芳官前些日子里有私怨,想借此机会报复来着——”白莲花往往都会这样,只是芳官战斗力太强,看起来不大像柔柔弱弱的小白花。
说着,她双手一摊,说:“得,这件事情,我和芳官各执一词,所以我不好出面,本来指望你能当个中间人,谁晓得被人家这样轻轻一挑拨,四两拨千斤,宝玉连你的话也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四儿想了半天,才明白了其中的关系,一下子心中大悔,对柳五儿说:“五儿姐,都怪我毛躁,我怎么这么不会说话的呢……”
柳五儿望着窗外,淡淡地笑,说:“不会说话,有什么不好?太会说话的,才有朝一日,会闪了舌头。”
她其实并不怕芳官会一直这么嚣张得意下去,她也很清楚地知道,芳官蹦跶不了多久了。人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芳官这喜炫耀、爱张扬、掐尖斗狠的性子摆在这里,她在这园子里,不可能不得罪人。只要将人都得罪光了,就是芳官噩运当头的时候。
而宝玉身边,袭人只任由芳官这样受宠,又放手看着她这样地嚣张,只怕也是存了一样的心思在里头。
柳五儿看着窗外的黑夜,轻轻叹了一口气。她当然晓得过不了半年,芳官就一定会被王夫人撵出园子,可是,令她感到头疼的是,与芳官一起被撵出园子的,还有晴雯、还有身边这个四儿……
她不可能为了报仇,为了铲除一个异己,就能赔上这些好友的性命与前程。
柳五儿抱着头想了一会儿,决定先将与芳官等人的恩怨放一边,关键是能帮一个帮一个,总要将身边这些好朋友都给护住了再说。
若是她努力了,晴雯四儿,还是照样被王夫人撵出去,那便是命数使然,她也无话可说。
可若她什么都没做,又或是她为了与芳官的一时恩怨,将来牵连了晴雯与四儿,那才是追悔莫及的大事。
于是,柳五儿打定主意,一张嘴,又开始说教:“四儿,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以后一定要说你的生辰记错了,和宝玉不是一天啊!”
“……另外,嘴上笨笨的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活计做得好,嘴头上就是再笨,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