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的消息,王夫人只很隐晦委婉地提了个头,贾母就猜到了。
这位贾府的实际掌权人老祖宗当然明白这对贾府意味着什么。当下老太太高兴地双手合什,念了一声佛,接着想了想,只说:“如今娘娘在宫中,咱们家可得经心些,一定要约束子弟下人,千万不能闹出什么事儿来,给娘娘添堵。”老太太的意思很明白,是希望贾府能以德立身,博得一个好名声。将来即便贾妃能诞下龙子,也只有在贾府德行无亏的前提下,贾妃方能在宫中争一争。
王夫人与王熙凤齐声应道:“是!”
王熙凤还特为添了一句,说:“还是老祖宗想得周到。”她手底下可是藏了好几件亏心事儿的。不过王熙凤向来胆子大,相信自己做得干净,绝无后患,当下也就撂在脑后了。
贾母当下便道:“凤丫头去安排吧,将今年给铁槛寺的香油钱翻上一番,再多寻几个姑子,给娘娘诵经祈福。”
凤姐忙不迭地点头。
王夫人便委婉地提醒:“老太太,今年冬天雪下得这样大,京里只怕也有不少地方被雪压塌了房子。不如咱们便以娘娘的名义,多拨些银钱给外城舍粥的粥铺,也算是给娘娘积福了。”
贾母一经王夫人点醒,马上明白了怎么回事,便点头说:“这是桩好事。凤丫头回头去寻鸳鸯去,我这里出二十两银子,你们和家里的姑娘们也各自凑上点份子,不拘多少,只在个心意。”
王夫人当下笑道:“我们不敢跟老太太比肩,老太太出二十两,我便出十六两吧!”贾元春是王夫人的亲女,王夫人为了亲闺女花钱,哪有舍不得的?王熙凤惯会看这二位的眼色,当下也拍着胸脯应承了出银子出人手,一定要将这舍粥的事情安排得妥妥的。
众人商量着出钱舍粥的事儿,正巧邢夫人进来了,贾母见了,说:“正好她来了,咱们多拉一个人入伙儿!”
邢夫人连忙问是什么事儿,结果听凤姐儿一解说,得,又得出十好几两银子。邢夫人脸上就露出些为难的神情来,说:“老太太这是极好的主意,只是这大节下头,到处都是开销,这舍粥的银子么……”
贾母见邢夫人为钱为难,便不高兴起来,教训起邢夫人,说:“你也忒贤惠了些,手上的银子捂那么紧,是专要留着给你们老爷弄那些古玩扇子还是怎么着?你可长点儿心吧,眼睛就只瞅见这两个铜钱不成?”
邢夫人见贾母动了怒,话也不敢说,只赶紧站起来听贾母训话。王熙凤见婆婆站了,自己也不敢坐着,赶紧起来,手里拧着手绢子,说:“我们太太说得也是,这大节下的,花销又多,薛家又聘了邢家大妹妹,太太的体己自然有用处。不如,太太的这份,我来出吧!”
王熙凤不说还好,一说,贾母更是觉得火上浇油。“薛家聘邢家的丫头,是指着邢家的嫁妆了么,偏只得你抠着手里的钱?也不想想,这到底是什么节骨眼儿。这钱虽然是以娘娘的名义撒出去的,挣的不也是我们贾家的脸子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你到底懂也不懂?”
邢夫人听到此,再也不敢说什么,只能一边听贾母的训话,一面唯唯点头应着。她心里这个难受啊——明明是叫荣府二房脸上添光彩的事儿,为啥偏偏她长房太太也得掏钱?邢夫人又恨那凤姐儿,明明是长房的媳妇,这事儿上头,偏只做二房太太的应声虫。她一边挨着骂,一面想着当日薛家下聘时候许下的种种好处,越想越是心热,当即决定,日后一定要抱紧薛家的大腿。
少时薛姨妈也过来,要与贾母一道抹叶子牌。贾母王夫人等人就问起薛蟠的事儿:“我们都没听真儿,只听说被打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邢夫人这才头一回听说薛蟠被人打了的事情,一吓,也赶紧问薛姨妈怎么回事儿,要不要紧。薛姨妈只说不要紧,“只是他们酒后玩闹,打了几拳,都是皮外伤,养两天就好了。也怪我,没早与亲戚们说清楚,惹大家担心。”
听说了这个,贾母并邢王二位夫人才都放下心来,大家放心玩笑。薛姨妈则暗暗觉得女儿宝钗说得对。昨儿个夜里宝钗就说:“哥哥被打,也算是得个教训。这人有这番智计能打到哥哥,焉不知日后哥哥需要帮忙的时候能帮到哥哥呢?妈放心吧,哥哥这叫吃亏是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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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五儿并不曾听说过薛宝钗对柳湘莲事件的这么一番评价,她若是听说了,一定对这位薛姑娘有更为深刻的认识。
她如今身在怡红院,算是牵扯在“手镯门”事件之中。不为别的,就是为前一天在芦雪庵平儿失却的那一枚虾须镯。
柳五儿以前经历过“酥酪门”、“络子门”、“扇套门”,这回“手镯门”事件,她总算不是第一嫌疑人了。偷手镯的,与柳五儿所知的一样,就是二等小丫鬟坠儿。坠儿昨天偷了镯子之后,当晚便藏在了怡红院里。后来被院儿里的宋嬷嬷听说,辗转告诉了平儿知道。
平儿是个好脾气的,又愿意息事宁人,为了宝玉和怡红院上下名声着想,便悄悄地将这事儿掩了下来。平儿亲自过来告诉将这事儿告诉了麝月,只叫她不要告诉宝玉与晴雯。哪晓得却被宝玉偷听到了,一转脸儿就告诉了病卧在床上的晴雯。
晴雯前一晚因为要去吓麝月,夜里出了门没穿大衣裳,所以受了风寒,逢着大雪天没及时延医诊治,于是越发觉得鼻塞声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