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来天欲雪,紫檀堡附近的山道上,两骑自山上疾奔而下。其中一骑稍稍勒了勒马,慢了下来,另一人见状也一提马缰,座下坐骑长嘶一声,骑者慢慢转回头,看向后头的人。
“这是要靠近紫檀堡了吧!”后头的人扭头望望山景,冬日的傍晚,紫檀堡附近的山头显得愈发萧索暗沉。
“这地势山形,倒是个伏击的好地点啊!”先说话的人叹道,话音里带着几分欣喜,山风令他黑色大氅微微蓬起,衣带在风中猎猎作响。
前头的骑者闻言黑了脸,说:“紫英兄,你想什么呢?”
后边马上之人闻言冷笑一声,说:“若兰贤弟,你莫非忘记了铁网山了么?”
这山道上过来的两骑,一前一后,自然就是卫若兰与冯紫英。他二人匆匆行来,纵马疾奔,是想在天黑落雪之前尽快赶到京里。然而冯紫英疾驰到此处,却不知为何,看到紫檀堡附近的山景,突然想起了铁网山。
卫若兰紧皱了眉头,铁网山一役,月派可算是惨败,就连他自己,都受了重伤,独自逃到了贾府的省亲别墅之中,若非运气好,只怕早已伤重不治,一命呜呼了。
他双眉一敛,淡淡地说:“自不能忘。紫英兄,只是如今月派需要休养生息,你可千万不能再因一时之气,再去招惹对头了。我们,再输,就……难了。”
冯紫英点点头,语音沉痛,说:“贤弟说的是!我这个臭脾气啊,外头人说是侠气,其实你们这些亲近的兄弟都知道……就是傻气。”
卫若兰听他说得好笑,嘴角往上咧了咧,可是笑到半路却依旧拐了朝下,成为苦笑一抹。
月派……铁网山之役……再也经不起那样的损伤了啊!
“咱们快些走吧,没准路上还能遇见老张。对了,你家与史侯府已经定下婚期了么?”冯紫英不是一个喜欢这种压抑气氛的人,便故意拣些喜兴的事情来问。
没想到卫若兰的脸更黑了,只哼了一声,说:“还没下大定。”
冯紫英这才想起来,这卫史联姻,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
“你老兄总是挂着这张苦瓜脸算什么啊!你不是没见过那位史家大姑娘么,又怎知她不好?”冯紫英好奇地问。
卫若兰自然无法作答,这回更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再接口。他这样的羞恼,令冯紫英忘却了适才的压抑,一时哈哈大笑,说:“我识得那荣府的二公子宝玉,那史大姑娘,是他的远房表妹。我可是私下帮你打听过,那位史大姑娘,可是个知书达理的美人儿。”
卫若兰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自幼失怙,无父母教养,如何堪称良配?”他说的这个乃是史湘云的硬伤。
冯紫英嘻嘻笑道:“兄弟,想必你心里早就有了旁人了,所以无论娶谁,你都看不顺眼。”卫史两家结亲,是情势所逼不得不为之的结果,一想到这里,冯紫英也有些为卫若兰感到抱歉,挠了挠头,说:“其实你也不必如此烦恼,史家大姑娘你不喜欢,搁家里供着当摆设就好。之后你喜欢谁,就娶过来做偏房,不就得了?对了,你自己那个表妹,不就是一直对你挺好的?”
卫若兰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一咬牙,手中长鞭挥出,一打马,坐下骏马已经往山下奔去。冯紫英在后笑嘻嘻地跟上,觉得自己说中了卫若兰的心事,得意之极,已经在心里盘算起替卫若来。
两人一路沿山道而下,路经山脚下的小庄之时,听到了人喊救命。
“有人跳河!”冯紫英说。
卫若兰在前头勒住了马,辨了辨方向,说:“在那里,快去救人!”说着就要打马向前。
冯紫英却一伸手,拉住了卫若兰的马缰,说:“这天寒地冻的,我们何必管闲事?不是还得赶回京城去么,若是下水救人,回头冻了病了不说,还耽搁功夫那!你看那儿,已经十几号人奔过去了。”
都说冯眼下天色暗沉,看看这点动静,应该不在话下。卫若兰也一向相信他这个大哥,晓得跳河的人一定是已经被人发现。可是他却不同意冯紫英所说的:“紫英兄,你我是武人,又都有官职在身,我们练就的这一身武艺,不就是为了令百姓安乐么?如今天寒是不假,小弟我好歹练过些内家功夫,不惧冰水。过去看看,总好过袖手旁观。”
说着卫若兰拨开了冯紫英的手,纵马往河边赶去。
冯紫英在他后头扁了扁嘴,略有些无奈地跟了过去。
两人一时赶到河边,却见已经有人纵身跃下冰河,将一名身形瘦弱的少年给捞了上来。
“还有气,有的救!”那人托着少年,将他放在岸上,背朝上,伸手使劲儿拍着,不久那少年“哇”的一声,吐出些污水来。旁边的人见了都叫说:“活了,活了!”
冯紫英就捅捅卫若兰,说:“那个好汉,看他身形,想必是个会家子。冰河里泡过一趟上来,还是如此中气十足,声音一点儿不打颤,想必与你一样,内功上头,有两把刷子!我去打听打听,看看这人能否结交。”
卫若兰也微微点头。
那人便抬起头,说:“这附近有大夫么?这孩子得赶紧找大夫看一看,否则风寒入体,过不了几天就一命呜呼了。”
“蒋家已经吩咐人去找大夫了,咱们快把柱子送到蒋家去。壮士你也来,蒋伯人很好,你这衣衫尽湿了,去烤个火取取暖吧!”
那人爽朗一笑,当即应下了。
这边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