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长琴仍对悭臾恼怒未消,听闻此言也不由微微动容——此刻他方后知后觉地想起这崆峒印原本便具灵魂温养之效,又极富灵性,悭臾将其视为伴生之宝、分出一份神识来炼于其中实在是毫不为奇。而宝物一旦与修行者神识相连便等同于其灵魂的一部分,若损毁或被他人强夺便有可能会危及其性命!面对其投注而来的震惊视线,悭臾却只是不在意地摇首一笑,仿佛事不关己般道:“白玉公主为何还不动手?毋须在意我……我的寿算本已所剩无多,留着崆峒印亦是无用——若能为长琴所用,亦是此宝之幸。”
长琴神色复杂地扫了悭臾一眼,却终究未曾开口说出阻止的言语。而龟灵定睛望去时却发现悭臾魂魄虽然已现虚弱之相,但却仿佛被什么力量保护住了般并没有真正散乱,因她与悭臾也不过是一面之缘,因此心中也并无任何顾忌,当下开口问道:“若我未曾看错悭臾你已现天人五衰之相,为何仍能安然存在于此间?”
面对其堪称残酷的询问,悭臾却只是毫不在意地哈哈一笑,洒然道:“正如公主你所言,我虽修成龙身,真身却终究是水虺,也不曾真正得道,其实寿命早已该尽——若非偶然获得这有具备长生之效的崆峒印恐怕早已身故。不过这终究是逆天而行之事,如今也该到了终结的时候了,还请公主快些动手罢。”
龟灵微露不悦之色,反是将向崆峒印探出的右手收了回来,冷冷道:“我与你们虽均是旧识,却也无权代长琴作出决断——你二人的私事莫要将我牵涉进来。”
悭臾怔了一怔,旋即却是忍不住自嘲一笑,道:“公主所言极是,却是我考虑不周了。”继而旋身转向一旁的男子,正色道:“长琴……你我之间恩怨,当在今日有所决断。此身本就苟延残喘多年,若崆峒印能对你有所助益,我悭臾也算不枉来此世一遭。”
长琴转首扫了他一眼,目光愈发深邃,半晌方才悠然道:“悭臾……你这是想以此残躯抵偿你我千年间的恩怨了?也罢,如你所愿,日后你我之间因果全消……再不相见。”
悭臾周身巨震,半晌方才苦笑道:“若此为你心中所愿……我自然无不遵从。”
听闻其自暴自弃一般的言语,少年目光愈发黯沉如深潭,沉默半晌后方自面无表情地颔首道:“既是如此,我便亲手送你转世去罢……其实如你这般安然再入轮回也未尝不是一种幸运。望你来世一生顺遂,再无烦忧。”旋即双足一踏,身形已是犹如飘絮般向那镶嵌着崆峒印的石壁飘了过去。然则他脚步方自踏出,只听见噌地一声,一缕耀目的寒光竟是直直地向他后心处投去。幸而长琴已然恢复了些许力量,在此千钧一发之刻终是身形一晃险险向旁避让了开来。那寒光虽是投了个空,旋即却是向斜上方划去,最终竟是伴随着凄厉的锐响狠狠刺入了崆峒印旁的石壁缝隙,原本悭臾便已提前关闭了周遭的保护阵法,经此一震,崆峒印顿时晃了几晃,终是直直向海水中坠下。
龟灵愕然注视着刺于崖壁上的那支犹自散发着灵气的金色箭矢,面上神色已是变了又变。这箭她虽从未见过,但这射箭的手法以及附着于上的灵力她却是再熟悉不过了——杨玄感能以弱冠之年单独执掌一军,除因其生于世家之外,更是因其剑术箭术俱已登堂入室,武艺卓绝之故,也正因此她一看便知此箭是出于他之手!可就算杨玄感循着她留下的痕迹寻来,却又怎会以这近乎偷袭的方式射出此箭,更是对长琴毫不留情,仿佛一心想要置他于死地?
此刻崆峒印既已自阵中脱出,便等同于强行切断了其与悭臾之间的联系——而悭臾的神色亦是在瞬刻之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了下去,此刻长琴已然安然落地并将崆峒印握在了手中,转首望去时却正好对上了悭臾那充满释然之色的双目,而就在他犹豫片刻张口欲言的瞬间,黑龙那宛若山峦般的巨大身形却是骤地轰然倒入了海中,扬起一片方圆足有数丈大小的水花。
长琴紧紧握着手中的崆峒印,目中宛若酝酿着狂风骤雨。龟灵转首瞥了他一眼,终是担忧兄长的心思占了上风,不及解释便已转身向那箭矢射来的方向飞速掠了过去。
她速度自是极快,但那弓箭的射程却也非凡,待她远远看见那熟悉的身形时赫然已是半盏茶之后——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到来,原本手擎长弓、背身而立的青年骤地转过了身来,龟灵见杨玄感原本清明的神色竟是隐见恍惚,目光也是一片浑浊,不禁心下一惊,却一时间无法判断对方情况,唯有试探性地开口问道:“大哥,你可无恙?”
她言语中注入了些许灵力,颇有令神识清明之效,杨玄感身形一震,面上隐隐露出了痛苦之色,半晌后方自如同梦呓般道:“灵儿……我这是怎地了?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见其意识仍算清醒,龟灵不由一喜,方欲开口询问,一道悠扬哀婉的吟哦之声却骤然自下方的海面处传了过来,乐声传入耳中的刹那,龟灵只觉心中一震,真灵竟隐有不稳之相,不禁心中大惊,幸而她所习为正宗道家功法,灵力几转间便已将心中的烦躁之意强行压制了下去。转首望向杨玄感时却见他已然半跪在地,面上俱是挣扎痛楚之色。龟灵面色一变,当机立断地施法暂时封住了其五感,见其神色渐渐恢复平静方自转向海面的方向冷声道:“听闻氏人族女性歌声具有魅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