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念云借着朦胧的泪眼悄悄观察王太后的神色,发现她的表情里心虚的成分竟大过气愤之色。
她的心跟着不由一沉。
难道安平大长公主说的是真的?难道她……真的不是父王的血脉?
这怎么可能!墨白神官明明说过,她是女主天下的命格的!
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是要弄明白安平大长公主到底想做什么!
钱念云抱着王太后的手臂哭哭啼啼:“母后,云儿到底是哪里做错了,为什么安平姑姑会这么讨厌我,甚至不惜用这种话来污蔑我?”
王太后心疼地把女儿拥进怀中,安慰道:“别怕,云儿别怕……你姑姑或许只是一时意气,你去给她赔个礼,她肯定就消气了……”
她心里明白,即便王宫里的宫人已经换了无数批,可钱念云的身世依旧经不起细细推敲。当年老王乍然驾崩,他们就是抢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动手,才让钱念云坐稳了这个位子的。再加上摄政王这么多年来一直兢兢业业,没让西夏出什么乱子,朝臣们过得也安定,所以才没有人来追究这个问题。
可如今只要让安平大长公主开了头,那么就会有细心的臣子去查探那些陈年旧事……到时候,钱念云的身世就真的瞒不住了!
可惜钱念云根本看不上王太后这个道歉的主意,她现在恨不得灭了大长公主府满门,又怎么会去给她道歉?
她一边小声抽泣,一边扯着王太后的衣角,怯怯地问道:“母后,我真的不是父王的女儿吗?”
仿佛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表现得像是个符合自己年龄的柔弱少女。
王太后现在一想起老王那张脸都觉得恶心,却还是强忍住心绪安慰道:“你当然是你父王的女儿,是西夏身份最尊贵的女王啊。”
钱念云得到了这么一个真假难辨、自欺欺人的答案,可也足够了。出了王太后的寝宫,她立刻召来乔雨霖。
“你去查,最近安平姑姑都和什么人来往过。再查叶初雨和萧离,他们有没有私下里和什么人见过面。”
——
安平大长公主在夜里悄悄出了府门,街道背阴处静静停了一架马车。
她上了车,看到坐在里面的叶初雨,这才摘下风帽,也跟着坐了过去。
马车行了两刻钟,安平大长公主也很自觉地没有掀开车帘看,直到马车进了钱孟瑾租的宅子里,她和叶初雨才一先一后下了车。
见到执夙时,安平大长公主几乎一瞬间就认定了她是西夏老王的女儿。
“我记得你母亲!她原本是宫里的歌姬,无意中得了兄长青眼便进了后宫,后来又生下一对龙凤胎……”回忆起旧事的安平大长公主不由唏嘘,摸了摸执夙的脸:“你和你母亲长得很像……你哥哥他……唉……”
执夙眼眶也红了,却还能强忍泪意,只道:“多谢大长公主挂念,哥哥走得很安心。”
安平大长公主只觉得造化弄人:坐在西夏王位上十几年的居然和西夏皇室毫无血缘关系,本来最有希望继承大统的唯一那个皇子却又惨死在外,只留下这么一个妹妹……难道是天要亡西夏了么?
不会的,安平大长公主在心里默默摇着头。北苍摆明是要支持执夙一夺皇位了,虽说日后西夏可能真的要成为北苍的属国,可至少也能保住现有的一切……
不然若真是两国开战,也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去,浪费人力物力不说,最后还是要变成北苍的战利品。
安平大长公主清楚得很,西夏原本就是从昔日的苍朝分裂出去的,在这三百年间数次交战,降了又反,挨打了又降,循环往复,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之前西夏老王当政时,也曾和北苍多次交战,要不是朝中有人急中生智,向老王提了纳钱家女为继王后的建议,间接和北苍皇室有了姻亲关系,这才能消停下来一阵子。
而别的不说,钱梦笙这个王后当得也不算失职,最起码她保住了西夏数十年不受战火摧残,也由此赢得了朝臣们的尊重,所以当年她垂帘听政才那般容易就被同意了。
可如今嘛……安平大长公主笑得有些恶劣。
北苍的朝廷已经不是那个老皇帝能做得了主的了,他可以因为妻妹的缘故按兵不动,可这个太子萧离却不像是什么会念旧情的人。这不,才来了王都没多久,居然就谋划起改朝换代的大事了……
安平大长公主来时已经下定了决心,只要她能将执夙这个货真价实的皇女推上位,那她就是匡扶社稷的有功之人,不光在西夏受人敬重,就是在北苍那边看来也算是识大体。只要她不妄想生出什么不该想的心思,北苍一定也会庇佑着她的。
这样一想,安平大长公主就犹如真正的姑姑一般,拉着执夙嘘寒问暖了半天,同时也不着痕迹地试探着她的气度。
还行,总算没染上什么小家子气,有良臣辅佐,应该出不了大乱子……
叶初雨和萧离在一旁咬耳朵:“安平大长公主怎么答应得这么痛快?我还以为她会多考虑一阵子呢。”
萧离朝她笑了笑:“迟则生变,安平早就对王太后不满,如今能抓到这样一举击溃对方的法子,自然不会错过。”
叶初雨点点头,一想到钱念云很快就再也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女王,她就觉得心情舒畅。
任何想要挡在她和萧离面前的拦路石,都要被一脚踢开!
——
安平大长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