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子乱跳的人,今天绝不止梅少羽一个。
燕灵这些日子被萧离使唤得脚不沾地,不是去追寻晋三羊的下落,就是在暗室拷问梅若华的供词。
用萧离的话说,反正她也做不来伺候病中的叶初雨这种事,倒不如都交给更专业的竹心比较好。
昨晚在外面奔波了一夜,这一****难得有喘息之机,本想着去瞧瞧叶初雨的情况,没想到竹心说小姐一大早就出门去了。
燕灵最欣赏竹心的一点就是她从不多嘴,可她今天最无奈的也是这一点。
叶初雨出门不许人跟着,竹心就真的随她一个人去了?
别忘了,叶初雨可是在左青棠出事之后病倒的。谁知道她会不会突发奇想杀上梅家去?
偏偏萧离今天又出城巡防,她连能商量对策的人都找不到。
竹心可没她想的这么多,还安慰道:“说不定小姐只是出门去散心了呢?要不你去醉扶归找找?”
她想来想去,如今能让小姐倚靠的也只剩下钱公子这个朋友兼合作伙伴了吧。
燕灵点了点头:如今她能去的也只有醉扶归和上京报馆这两处了,不管怎样,先跑一趟再说。
她抬脚就要出门,眼风倏地往角落扫去,轻喝一声:“什么人!”
半人高的树丛一阵抖动,却迟迟不见人影。
燕灵不耐烦了,三步两步冲上去,几个纵身跳跃,一把就提住了想要逃跑那人的衣领,拎着她后脖颈转过来,是个面生的小丫鬟。
“你在三小姐院子附近鬼鬼祟祟做什么?”燕灵发现她眼神闪躲慌张,双手一直在往身后藏,一把拧住她胳膊,“是不是来偷东西的?”
阖府上下皆知三小姐的院子里收着数之不尽的奇珍异宝,更有夸张者吹嘘其不吝于宫里皇帝的小金库。
传言愈演愈烈,燕灵前些日子还真捉住了几个手脚不干净的刁奴,通通暴打了一顿送官去了。
没想到这小丫鬟看着年纪不大,胆子倒不小。
“你是谁身边的?还不快跟我去见夫人!”燕灵推搡着那丫鬟,她臂上一吃痛,藏着的布包猛然落地散落开来,竟是一堆黑乎乎的药渣。
燕灵动作一顿:这是什么东西?也值得一偷吗?
她手上力道又重了几分,“快说!”
小丫鬟一抬头就看见燕灵粉面含煞的模样,被她浑身散发出来的泠然气势吓得先软了一半,哇地一声哭出来:“我什么都不知道……是府外有个人给了我一锭银子,要我把三小姐的药渣偷出来给他……我想着那药渣也没什么用了,所以才……”
燕灵气得柳眉倒竖:“没用?没用就能随便给外人了?我还看你没用呢,能不能把你也卖出去换钱?”
她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哪有人会处心积虑想要小姐喝过的药渣子的?
赶紧又问:“给你银子那人长什么样?你们约在什么地方碰头?”
那小丫鬟又害怕又紧张,支支吾吾更说不上来了,抽泣道:“那人全身上下都蒙着黑袍子,我也没看清他长什么样子……他说让我偷出药渣后直接丢到侧门外就行了,没说要跟我碰头。”
如此鬼鬼祟祟隐藏行迹,更让燕灵怀疑了。她松开那个小丫鬟,自己把地上的药渣包好捡了起来,威胁道:“从现在起,你什么都不知道,听见了吗?”
那小丫鬟诚惶诚恐地跑走了。
竹心在旁边听了个一清二楚,也觉出了什么不对劲,问道:“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告诉小姐?”
燕灵没好气的道:“上哪儿告诉小姐去?我先拿着药渣出去找个医馆问问,再想办法去侧门抓到那个黑袍人。”
对方一心想要拿到这包药渣,里面必定有什么重要的秘密!
叶初雨在院子里百无聊赖地转到第六百二十七圈的时候,终于感觉到自己开始头晕了。
忍无可忍地走到廊下的背阴处休息,叶初雨真想朝佛堂里那个念经不停的声音大吼一句。
要杀要剐也得给个痛快啊,这样软刀子慢熬算怎么回事儿!
天气一热,她觉得自己身上的火气也噌噌往上冒。
叶初雨不住提醒自己:这里是皇城,是太后的寝宫,是那个梅家的老祖宗的地盘,不能让她抓住自己的错处。
她对乔总管态度嚣张,是为了表明自己绝不谈和的坚硬态度。
而如今真的进了福寿宫,眼前那扇门随时都可能打开,叶初雨却不能再做得太过。
她斜倚在廊柱上,闭起眼睛平息着心里那股燥热。
按理说不该出现这种情况的连着吃了好几天梅少羽开的药,她觉得自己的精神状态已经稳定许多了。
那天在绿柳庄的失态,满目狰狞的血色,叶初雨都没敢对萧离说。
更没敢说的是,自从那天起,她每晚的梦境都是无边无际的红色,铺天盖地朝她扑过来,仿佛要把她永远留在这里。
她每次用尽力气让自己醒来,再躺下后却依旧沉沦。
如此无休止的反复折磨,甚至让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什么邪术,目的就是要把她彻底逼疯。
逼成一个只知道杀戮,没有任何感情的疯子。
佛堂内,梅子鹤走到窗下,透过窗纸上的小孔悄悄观察着半靠廊柱的叶初雨。
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锋锐冰冷的目光猛地扫向佛堂方向。
梅子鹤居然被她的眼神盯得浑身发冷。
这个锦衣玉食的相府千金,怎么会有如此狠辣乖戾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