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空气有些清冷,几株不知名的小花悄悄地开放出了新艳的花朵,韩江林眼前忽然一亮,驻足弯腰欣赏美丽的花朵。一束阳光穿透云霞,洒在花园里,满世界顿时鲜亮起来。花园的树上几只小鸟啾啾啾地叫着,声音里饱含着悱恻的柔情。
春天来了,温暖的季节到了。韩江林想,孤身一人走在充满浓稠生命气息的季节里,内心如蚕丝般绕着一缕淡淡的愁。
跨出院门,看见小刘把车停地医院门口,韩江林上了车,诧异地问,你怎么把车开到这里来了,有事吗?
小刘笑着说,以后我七点半准时来接你上下班。
韩江林说,早晨我走点路,你不用来接。
小刘说,县委和政府的县级干部,每个人都是专车接送,我如果不来接你,是我不懂事,你也没有面子。
哦?韩江林轻轻应了一声。现在财政收入多了,政府办公条件改善了,奢侈风慢慢涨起来了。这种奢靡的风气有损于政府形象,也有损于个人形象。他再次强调了一句,除了有事,以后你不用来接我,一来浪费你时间,二来费油费钱,走一点路,还能够锻炼身体。
县委和政府的面包车架着高音喇叭朝东街方向开去,一路上用最大音量向老百姓宣传城镇拆迁的政策法规。几百名干部和聘请来的人员跟在车后,大有史料里描述的“东风吹,战鼓擂”的恢弘气势。苟政达要求工作队员保持泰山压顶的高压态势,给钉子户们造成强大的震撼,威逼他们就范。株连的政策起了威慑效果,工作队不折不扣执行地苟政达的指示。
到东街看看,韩江林说。小刘从另一条道拐到了东街,在一个静僻的地方把车停了,跟着韩江林一起朝拆迁现场走去。
黑瓦红砖、高低错落的东街被拆得七零八落,拆毁材料随处丢弃,一片狼籍。十来栋房子被废弃物包围着,显得特别孤立和碍眼。房子断了水电,和被堵了进出的路,房主不愿意拆迁,在里面生活的话,也会有极大的不便。
先期到达的工作队员在东街四周高处挂满鲜红的大幅标语,“拆迁致富,搬家光荣”,“谁影响白云的发展,白云断谁的致富路”等过激的标语。工作队员把第一小学的腰鼓队也请来了,身着白色礼服的孩子排着整齐的队伍,吹起军号打着腰鼓吸引了群众的注意力,钉子户们从屋里走出来看热闹,干部站在群众的对面看热闹。双方倒不像是在进行利益搏弈,而是在赶一场充满喜庆的庙会。
腰鼓队停下来后,高音喇叭开始向群众宣传政策。眼前的滑稽场景让韩江林十分气愤,他找到了负责维持秩序的王茂林,问,这是谁的主意?
王茂林说,苟老大啊,东街拆迁和建设自始自终都是苟老大的把关。
能不能把那些过激的标语拆下来?
王茂林显得颇有些为难,说,韩书记,这不是我的职责范围,我的责任是维护治安。说完这话,王茂林觉得有些不妥,换了真诚的语气,劝道,韩书记,大吹大擂是苟老大的风格,犯不着在小事上和他计较。
群众利益无小事,韩江林瞪了王茂林一眼。王茂林赶紧闭了嘴,眼睛看着别处。用这种激进的方式恐吓群众,是与和风细雨的工作方法相违背,容易造成干部关系紧张,甚至于形成对立的情绪。何况这种大标语、大战鼓、高音宣传的方式,还带着旧时代对待敌人的革命运动痕迹。
此时,韩江林内心面临着激烈的思想矛盾,如果他坚持叫人把标语拆下来,把打腰鼓的孩子送回学校,一旦这种分歧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明天满天的谣言都会风传他和苟政达的分歧和矛盾,这不仅不利于眼前的拆迁工作,还会给他和苟政达今后的合作埋下祸根。但是,过激的标语和行为在损害政府的形象,引起群众的反感,积少成多,政府的公信力就会慢慢地丧失。
坚持还是放弃?韩江林看着刺眼的标语和刺耳的宣传,一时间犹豫不决。韩江林思考了一下自己的地位,在大方向上必须和苟政达保持一致,以维护班子目前难得的团结局面,但又必须部分修正眼下的过激行为,以维护政府的形象。他拍了拍王茂林的肩,说,那幅“白云断谁的致富路”标语太过头了,你叫人拆下来,还有,你马上叫人把孩子送走,绝对保证孩子的安全。
万一群众情绪失控,对如花的孩子发泄怨气,普通的拆迁工作就会演变成难于收拾的灾难局面。满脸稚气的孩子居然被利用来参加这么混乱和危险的场面,韩江林揪心的痛,说,去年失踪的四个男孩子案件至今还没有破,群众心里有很大的怨气,不能再在这方面出问题了。【阅读本书最新章节,请搜索800】
王茂林领会了韩江林的良苦用心,爽快地答应说,我马上叫人把腰鼓队送回学校。
正对面是一栋新楼房,房主抱着手站在楼房前,眼神流露出迷惑的神情。当他的目光定在韩江林这边,头忽地抬了起来,举手想和韩江林招呼,手抬到半空又落了下去。韩江林觉得这人有些面熟,朝着他走过去。小刘跟在后面提醒道,韩书记,小心。
这话像一枚针插进胸口。韩江林楞了一下。
他在乱石上跳跃前行,小刘保持着高度的警惕,紧紧跟在他身后。干部和群众就是鱼与水的关系,或者说就是像空气一样融为一体、密不可分的关系,在战争年代,群众是革命的坚强后盾,何曾几时,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