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达盘膝坐在草地上,仰头看着悠远的蓝天白云,面无表情,在他身边,两三千名姜戎骑士三五成群,神情或淡漠、或哀凄、或茫然,看着他们首领乌达和乌达面前,锦绣褥子上已经死了的、穿戴整齐的老妇人。
老妇人露在外面的脸上,手上,密密麻麻布满了脓泡痘疮,人已经死了,那些痘疮仿佛还是活的。
“我去日无多,你们……自便吧。”乌达慢腾腾垂下头,伸出手,温柔的抚了抚阿娘的头发,声音不高,在这寂静的草原上,却足以让众人听到。
“三王子!我等誓死追随!”站的离乌达最近的优留没有丝毫迟疑,单膝跪倒,单手按在胸前,优留周围,跟着跪倒一片,再远处的,有些立刻跪倒,有些,犹豫了瞬间,也跟着跪倒,誓言追随。
乌达却象没听见一样,只低头看着老妇人,不时给她抿一抿纹丝不乱的白发。
“三王子!逝者已逝,请三王子节哀!”优留声音很高,象在吼。
乌达的手抖了下,慢慢收回去,放到膝盖上,垂着头,好一会儿,仰头看着不远处巍峨的山脉,这里很好,有阿娘喜欢的山,还有很多的水。
半山处的山溪旁,新竖起了一座小小的土坟,乌达半跪半坐在坟前,看着坟头发呆。
“三王子,您得去找李神医。”优留蹲在乌达身边,再一次建议。
“嗯。”这一次,乌达有反应了,转头看着散布在山脚,仰头看着那些誓死追随他的勇士们。
崔先生的信里说过,天花,只要染上了,就没有办法,熬得过就熬,汉人能熬过去的二不余一,可他们北戎人,能熬过去的十不余一。
自己,肯定染上了。
乌达又看向那座新堆的坟头,染上就染上吧,乌达心里平静的出奇,长这么大,他时时刻刻都站在死神面前,早就准备好了,曾经有一段时间,他很想活着……
乌达仰头看向山顶,在那个山顶,那天,他看到了最美的日出,乌达只觉得眼底酸涩,眼睛很痛,
他带着她纵马上山,下山时……最美好的时光,都在那一瞬间。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象她那么可爱,她抱着腿坐在那里,说要象鸟儿那样自由的飞,她在他怀里吓的哇哇大叫,她把眼泪鼻涕都抹在他衣服上……
她爱陆离。
乌达低下头,看着衣襟,他不想见她。
“三王子,走吧。”优留又催了一句。
乌达缓缓站起来,作为首领,带着他们活,是他的责任,就算他死了,也要把他们带到活路上。
乌达一步一步往山下走,每一步都落的很慢,踩得很稳。他带他们去找她,找到了,他就回来,在阿娘身边挖个坑……
猎隼在高远的天空飞的随心所欲,李兮坐在摇来晃去的车上,腿垂在车上随着车子晃来晃去,眯眼看着飞的痛快淋漓、威风凛凛的雄鹰,和小蓝感慨,“小蓝,咱们要是会飞该多好,不过,就是会飞,我觉得我也成不了猎鹰,最多就是一只小家雀,就在房檐底下蹦跶蹦跶。”
小蓝只管专心擦她的手弩,理也不理李兮,她家小姐又发神经病了,越理她越胡说八道,也就王爷肯跟她你来我往的胡说八道。
远空中的猎隼突然疾冲而下,把仰头看的出神的李兮吓了一跳,“小蓝快看,发现猎物了!”
那猎隼却是冲着李兮她们的车队,直冲而下,小蓝仰头看着猎隼,仰起手弩,眯眼比划着。
猎隼俯冲到毫羽可见,一个拉升,又高高飞起,尖厉的鸣叫几声,飞走了。
“表小姐,象是乌达的猎隼!”青川纵马上前,有些戒备紧张,又有隐隐的喜气。
“一只鸟,你也能认出哪只是哪只?”李兮惊讶的方向有点偏,青川明显的一个愣神,‘噢’了一声,“这样通体乌黑神俊的雄鹰极少。”
“是乌达呀。”李兮的思路恢复正常,想到乌达,她就想到乌达那一身触目惊心,却别有一番邪恶之美的伤口,以及,接近完美的身材和肌肉。
陆离的身材肯定不错,可肌肉……李兮又是一阵懊恼,上回她竟然紧张的连这个也忘了看了,唉,也不知道下次的机会在哪儿了,说不定就得成亲的时候了……
李兮晃着腿,又想出了神,紧张忙碌了这么长时间,现在象是野游踏青一般走在这样美丽的草原上,她集中不起精神,总是胡思乱想。
消失的猎隼又出现在高空,一圈圈盘旋。
青川和侯丰命令车队停下,勒勒车迅速围成车阵,将李兮等人的车子围在中间,李兮站在车前,拉着车顶往勒勒车外张望,小蓝拿着手弩箭囊,侯丰却冲她往下挥手,示意她不必出来。
很快,李兮也能听到马蹲声了,很急促,很有节奏,越来越清晰时,渐渐慢下来,节奏更加分明。
侯丰和青川对视了一眼,轻轻吁了口气。
“不能大意,人心难测。”侯丰低低说了句,青川点头,就算是乌达的队伍,可是,人心难测,那是头最狡猾的虎狼,随时都会为了利益变更立地!
零散中却暗含章法的北戎骑士们出现在侯丰和青川等人的视线内,他们勒着马小跑,弓箭刀枪都在背后,离他们几百步远,勒马停下,跑在最前的一人一骑双手勒着缰绳,依旧是小跑速度,背后没有弓箭也没有刀枪,一直跑到侯丰和青川面前。
“是李先生的队伍吗?我们是三王子乌达的亲卫,我叫优留,是三王子的亲卫队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