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楚地记得,还有一件未了的心愿——王玄应!
那个几次救我于危难之中的柔弱公子。
欠他的人情,终须还上——
听说他关在洛阳宫的天牢里。
听说李渊的旨意是——杀无赦。
此刻,我想去看看他。
天牢不许随便进出,于是,求了秦大哥,到底是想到了办法。
灯火昏黄如豆,牢狱阴森如冰。
一路进去,远远的,听到一阵接一阵的咳嗽声,几乎咳破喉咙咳破胸腔的那种咳法,有些头皮发麻。
及至走到那个牢笼前,才知道,那个声音的主人,正是他!
此刻,他佝偻着身子,背朝墙壁,正吃力地举着一个破烂的碗,似乎想要喝水。
黑漆漆的暗影里里,那一碗水,分明是冰冷的。
“慢着!”我忍不住出声。
听到我的声音,那个瘦弱的身影猛地回头。
“是你?——”又是一阵天昏地暗的咳嗽。
“混蛋!怎么不叫郎中?”我的嗓子有些哽咽,怒斥一旁跟进来的牢吏。
“不,不碍事!都是旧疾。”那张因为咳得太久而愈加潮红的脸上挤出一抹笑意:“久不见姑娘,姑娘似乎胖了些?到底是长安的水土养人!”
“还要多谢公子,几次解围!”勉强挤出一抹笑意。
回头去接牢吏递过来的一碗热水:“公子快趁热喝了吧!”
他笑着接过去:“没想到玄应此生还有这样的福气!”
说着,一饮而尽,那双手,苍白瘦弱。
“公子放心,公子当初救下新月,新月此番必定报答——公子若得出狱,可有什么打算?”默默地接过碗,轻声道。
“微薄之力,何足挂齿?只是,罗成公子的事,玄应非常抱歉!”他的脸上拂过一抹羞赧之色。
“玄应当初,和秦王殿下一样的初衷,想着若是和解,能够罢除刀兵,岂不是对双方都好!唉,谁知道李元吉和我父亲竟是拿谈判当幌子,倒是害了罗将军!”他的语气里带着一抹苍凉和伤感,说完,又是一阵天昏地暗的咳嗽。
“也许,是命!”时间,大约真的是最好的疗伤剂吧,时至今日,我已经能够平静的谈起罗成的死讯了。
“公子,我一定救你出去!公子以后的打算?”听着他的咳嗽还有那张愈加苍白的脸,我的心里有些莫名的难过。
“不劳姑娘费心了!国破家亡,玄应这条微贱之命何足挂齿?”他摇摇头,苦笑着,眸子里竟是一点求生的意志都没有。
“姑娘呢?听说姑娘和秦王马上要成婚了,姑娘很有眼光,秦王仁善,是个好归宿!”他的话语里带着几分赞赏,听到我的耳朵里,却是一阵刺心。
“你好好保重,我会救你出去!”匆匆安慰了他,盯着狱吏给他添上一床厚被子,又随手赏了那个狱吏两锭金子,嘱咐为王玄应请郎中,狱吏千恩万谢答应了,却不敢接金子,说是秦王纪律严明不能收受贿赂。
无奈,只好请秦大哥拉他去一边赏了些碎银。
探视的时间已经结束了。
“姑娘不必为我费心了,今日得遇姑娘已经是意外之喜——”他的眸子里泛着一抹炽烈。
我回头,泪水慢慢滑落:“公子,再见!”
回到住所,给李世民留书一封,求他放王玄应一条生路。
想了想,觉得这个求情似乎还不够分量,将脖子里的玉坠解下来,放进信函中。
秦大哥看了,有些踌躇,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忍不住问:“有什么不妥吗?”
“你没有别的话了吗?这个,这个,好像怪残忍的!”秦大哥说着将脸扭到一边去,仿若有些生气。
“该说的都说过了,多余的话徒惹伤心!”我苦笑着将信函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