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茵,不要看了,茵茵……”林晖怕了,妹妹这个样子,他第一次看见,比之以前夜里妹妹坐起身呆呆望向窗外失魂落魄的样子更令他害怕,这一瞬间,她仿佛已经脱离了这个世界,一动不动,一眨不眨,他的问候她充耳不闻,眼睛里一点波动都没有。
直到沈瑜泓的尸体被拖走之后,直到夜色完完全全的黑下来,江边,林晖依旧握着妹妹的手,陪着她枯坐,等着她清醒。
黑夜里,淅淅沥沥的小雨骤然下起,雨丝漂浮在半空中,落在林茵的发上,肩上,睫毛上……林茵瑟缩成一团枯坐在江边,呆呆地望着沈瑜泓原先躺着的地方,一动不动。
“茵茵,咱们走吧,沈瑜泓若是还在的话,看见你这样肯定很伤心。”身边,林晖脱下自己的衣服盖在林茵的头顶,为她遮挡着雨点,话语里是压抑不了的痛苦。
过了许久,林茵像是骤然清醒一般喃喃出声:“我呆在这里干什么呢?我应该去陪着沈瑜泓啊,他肯定想我一直陪着他……”幽幽的话语在雨中飘浮,林晖哽咽出声:“茵茵,咱们一直陪着他。”
林茵不再枯坐,她站了起来,快步向雨中走去,可发现……自己不知道去往何处。
三年了,她从来没有去过沈瑜泓家《 ul.om里,她,不知道沈瑜泓被送到了哪里。
泪水无声滑落,与雨水混为一体,分不清什么是泪水,什么是雨水。
“茵茵!”随着一声大喊,一辆汽车停在雨幕中,冲下来的是林志军、宋玉萍、还有小黑小白。
孩子始终不回来,他们连夜寻找,几遍之后,终于在长江边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发现了林茵林晖。
只是孩子,这是怎么了?
“茵茵,怎么了?啊?你告诉妈妈?……”宋玉萍握住林茵的肩膀,不住地轻唤,可怀里的女儿目光呆滞,总是重复相同的话语:“我错了,我错了……”
“林晖,怎么回事?”女儿的表现实在是叫他担忧,不得已询问自己的儿子,却发现儿子和女儿一样失常,他呆呆地望着眼前的雨帘:“不,是我的错,我应该让你们等我的,我应该和你们一起走。是我的错。”
儿子的喃喃出声更是让林志军一头雾水,当下之急,是赶紧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黑已经电话联络起来,几分钟后,林志军了解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正唏嘘不已的时候,女儿一把握住自己的手,目光凄婉:“爸爸,你能够得到他的住址的对不对?我想去看他!”
林志军从来没有见过女儿这样,她一向是淡然的,是聪颖的,是坚强的,可现在的她,像是瑟瑟发抖的小猫,乞求着自己给予她最后的希望。
小黑赶紧继续拨通电话,不一会儿,了解到了沈瑜泓最后被送往的地址,也就是沈瑜泓的外公家。
沈瑜泓的外公是钟老先生,是位文人,桃园弟子满芬芳,在江省乃至全国的文学界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很快来到了钟老先生的家里,是在古老的小巷里,古旧的庭院,门口高高的青石门紧紧闭着,门内死一般的沉寂。林茵一遍又一遍地敲打着门,没有说话,可她相信,钟老先生一定会开。
等了许久,钟老先生打开大门,他神色憔悴,衰老不已。
慢慢抬起头,悲痛的面容一览无余,他抬了抬架在鼻梁上的老花眼镜,仔细地看了看眼前站着的如花少女。
她面容惨白,眸子通红,凄怜地望着自己,而自己……
“唉……你来迟了。”钟老先生自然知道来的少女是谁,这样的模样,这样的灵气,自然是外孙心心念念三年的女孩子林茵了。
“外公,你让我陪陪他好不好?”林茵没有听懂他的话,固执地说出心中最后的愿望。
钟老先生再度缓缓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颤抖着双手,许久才关上大门,一句话轻飘飘地传了出来,却宛如一块大石落在了林茵的心头。
“泓儿的遗体被运往北京了。”
“北京……呵……北京!”林茵蹲了下来,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绝望,红肿了的眼睛又一次湿润无比,大颗大颗的泪水珠子直线往下掉。
“砰!”一声巨响,却见林晖一拳砸向门边的白墙,纵然拳头再为坚硬,也抵挡不住饱经风霜强硬无比的墙面,鲜血自拳骨处汩汩流出,触目惊心。
“晖子!”宋玉萍惊呼一声,赶紧撕下自己的外衫一角,给儿子包扎伤口,却被林晖冷冷拂开:“不用。”
哪里能够感受到疼痛呢?心里的痛已经让他难以承受了。
“唉。”林志军默默地守护着孩子们,他知晓孩子们与沈瑜泓情深意重,面对他的骤然死去自然接受不能,便是自己,也接受不了昨晚还与自己一道吃晚饭活生生的少年,今天已然不在了的事实。他清和隽雅,彬彬有礼,与自家的女儿是如此登对,却意外死去,唉,天妒英才啊!
许久之后,林茵才被父亲林志军强势抱起,塞入车里,带回了家,回到家后,就大病一场,卧床不起。
林晖变得沉默起来,每每总是握着和沈瑜泓在一起的篮球照片,看着照片中与自己勾肩搭背,露出浅浅笑容的清隽少年,一看就是一个下午。
林父已经向班主任请了假,于是初三八班年级第一第二第三的位置上空无一人,大家均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有金卉知道事情的真相。失去最喜欢的学生,她同样是心痛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