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面上一片淡然,仍然一言不发。
越皇于他而言,早就不是小时候那个需要仰望,需要畏惧的存在了。
他老迈也好,沈默不曾动过要把他怎样的念头。
他发怒也好,沈默不曾觉得现在的他还是以前那个无力反抗,弱小无助的孩子。
若说对越皇心中有恨?
也没有太多恨了。
毕竟,恨一个人,是需要在他身上倾注很多的时间精力和感情的。
越皇他值得么?
显然是不值得的。
“你助那耶律岭铲除异己,登上王位的事情,不过就是想要在不久的将来,寻得骠国的助力罢了!”
越皇奇异的又平静了下来,仿佛刚刚暴怒到不顾身份亲自出手砸东西打人的不是他一般。
“怎么?到了现在,你便迫不及待的筹划着要谋反?”
这句话,一个帝王口中说出来,不论对方是臣子还是儿子,那简直都是诛心之言啊!
若是正常的皇帝和皇子,此时沈默应当惶恐的下跪大呼不敢了吧!
可惜,越皇不是一个正常的皇帝,沈默也不是什么正常的皇子。
他莫测的看了越皇一会,忽然弯了弯唇角,冷冷清清吐出四个字,“有何不可?”
有何不可?
他说有何不可!
越皇原本瘫在龙椅上的身子霍然直了起来,右手死死扣住龙椅上的扶手,似乎心中暴怒得无以复加。
可是片刻之后,他忽然哈哈笑了起来。
沈默冷眼看着他,直到他笑够了,停了下来,这才道,“这不正是您所期望看到的么?”
“好!好!好!”他连声说道,但脸上的表情,并不愤怒,也不高兴,只是一种冷漠。
“果然是承平的好儿子!”
听闻他提起自己的母妃,沈默一直冷静的情绪有那么一瞬的波动。
对于他而言,这个父亲,根本就不配提起母亲的名字。
当年他和母亲之间,绝对不是单纯的因为互相爱慕而结合。后来母妃的死,他不信这个冷血的父皇会一点内情都不知道。
但他还是选择闭口不言,甚至对他这个承平公主唯一的儿子,也流淌着他自己血脉的儿子,不管不顾,不问不闻。
没有顾念夫妻之情,也不顾念骨肉亲情!
这样的一个人,不配做丈夫,不配做父亲。
现在听到他嘴里吐出自己母亲的名字,沈默只感觉说不出的恶心!
但他心绪波动也只是一刹那,脸上还是平静无比,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
“罢了!
你恨我,我知道!”
沈默注意到,他竟然没有在此时自称为朕,而且,他看到越皇脸上,有一瞬间,出现了一个老人会有的那种心灰意懒和疲态,甚至于……淡淡的愧疚?
呵呵!
搞错了吧?
越皇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有愧疚这种情绪?
“当初你出生之时天现异象,有人预言你将来会是祸国之星。
但你母亲以命保你,我看到你小小的一个人,眼睛都还没睁开,却居然会对我笑。
那时候,我一念之仁,没有忍心杀你!”
沈默心中有些震动。
原来,他自小不被越皇待见,甚至很多时候他感觉越皇很厌恶他,竟然是这样可笑的原因?
“但我也没有尽到一个君父的责任,对你不问不闻。
所以,你恨我,那也是理所当然!”
沈默不置可否。
“以前……是朕太过糊涂了!”
他莫名的感叹了一声。
沈默知道,他定然是后悔,后悔当初太相信那些怪力乱神,太过迷恋求仙问道,以至于后来让月昇有机可趁,一直坐大到如今的地步。
或许,越皇早几年就已经幡然悔悟了吧?只不过他悔悟得有些晚了,自知已经斗不过月昇,索性继续装下去。
现在,他却又不装了。
是因为……自己?
“我沈家的江山,不论如何,也不可能落入外人手中。
既然,你这么多年了还能够大难不死,甚至连国师都没能把你杀了,一直让你活到现在。
想来,也是你有手段。
那预言,或许也不无道理。”
沈默眼中闪现嘲讽之色来!
果然,嘴上说着自己糊涂,心里却还是相信那些子虚乌有的东西。
“即便你真的是祸国的灾星,你体内流着的也是沈家的血!
就算这个江山被你毁灭了,也好过落在别人手中!”
越皇这几句话说得铿锵有力,也不难看出他这人性格有多么偏执。
“你要做什么,便去做!
朕……老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挥了挥手,有个一直跪在角落中的太监连忙小跑着过来,把一个一尺见方的盒子递到了沈默的面前。
“这里面,是册立太子的圣旨。还有太子的宝册和玉蝶也一并在里面了。
现在就交给你。
往后要做什么,就靠你自己了!”
“下去吧!”
沈默微微欠身,接过太监手中的盒子,淡淡道,“儿臣告退!”
然后他便毫不迟疑的转过身,大步走出了金銮殿。
看着他的身影越走越远,越皇颓然靠在了龙椅上。
那个太监慢慢走到越皇身后,给他揉着太阳穴,一边说道,“陛下,九殿下他毕竟,对您存着心结。
何况他在外漂泊的时日太久。
您选择他,当真……”
“呵呵……就因为这样,朕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