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担夫走街串巷,唱喝着新鲜的豆浆油条,凤槿萱听着那吆喝声,想说话,肚子十分应景地叫了一声。
原本要说的话就此打住。
白如卿也浅眠了片刻,惫懒地睁开眼,面色仍然郁郁寡欢,口气却还算随和:“反正离家也近了,不然我们现在下车,先吃了早点,然后再步行回家?”
“如此正和我意。”凤槿萱容色恭谦,好似因为阿姊的事儿欠了白如卿一百两银子。
白如卿喝停了马车,带着凤槿萱下了车轿,两人在那担夫那儿一人要了碗豆浆,担夫放下担子,生火炸油条。
油条鲜嫩脆黄,吃着是一股韧劲儿。白如卿吃的少,还将自己的半股油条分给了凤槿萱,凤槿萱吃着十分受用。
白如卿的手看着跟豆汁似的白嫩。
吃罢了,凤槿萱才想起自个儿没银子,老着面皮儿看着白如卿,白如卿将一锭银子放在担夫撑起的小桌上,点头道别,看不出喜怒,回身走入巷子中。
冷冷的晨风灌进他宽大的袍袖里,他身姿清隽,好像一幅素淡的水墨画。
凤槿萱擦擦手慌忙默默跟上,被那悲凉的“我未婚妻背着我偷人可我不得不娶”的心情感染,走路也跟着萧条了些。
其实白府和凤府两家关系好的狠,院落也都在一条巷子上,巷子名儿十分好,叫乌衣巷,非达官贵人住不进去。白家就挨着凤家,十几年的老邻居。只不过谁家都是庭院深深,侯门相府的,外院偶尔老爷们走动走动,内院就没怎么说过。隔着的那堵墙,好像隔了一座山。
虽然一前一后,看着却和凤槿萱死乞白赖跟着白如卿似的。
偶尔能看到白如卿侧侧头,用眼角余光瞥一下凤槿萱瞧她有没有偷跑。凤槿萱暗赞这孩子看着年纪不大,其实是个有心的。若被看的一同回府,这一晚就算有衙门里人作证是被劫持了,也有口说不清——他又是要当她姐夫的人。
凤槿萱埋着头,心里迟疑着昨晚那些暗卫口口声声称呼她为什么“王妃”,还对她唯命是从,这一切太匪夷所思了。
暗卫组织与她何干?
到了家门,管事儿的正忙里忙外的张灯结彩,大排流水筵席。凤槿萱出人意料地竟然无人注意,大摇大摆地趁乱进去,回了自己在的夕月阁。
“三娘,你这一日夜都去了哪里了?”一个双眼乌青面容憔悴的女子从夕月阁中冲将出来,好似凄绝的厉鬼。
凤槿萱唔了唔,看来还是有人关心自己的,将那颤抖的女子按住:“我昨儿被山贼打劫了,爹还不知道么?姨娘也不晓得?”
“什么!”饶是心气儿弱,三姨娘还是气得直抹眼泪,“你为了祭奠个待你不好的死人,竟然被打劫了?!那打劫人对你做了什么?你可还好?”三姨娘上下看了看凤槿萱,才慈爱地摸了摸凤槿萱的头发,“没事儿就好,回来就好。都是娘的错,是娘不该做着违心事儿,损了阴德,菩萨保佑,都是我做的和我女儿无干啊,为什么报应要落在你头上呢……”
眼泪扑簌簌地下来了。
凤槿萱一眼看到屋内偷偷烧着什么东西,又将三姨娘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儿,手颤抖着抿了抿姨娘鬓边白发,轻声道:“你说,长姊的毒是你下的?”
声音很小,可是话一出口,三姨娘浑身就好像过了电一般抖个不停。
凤槿萱伸手一把抓住三姨娘冰冷干枯的手:“姨娘,为什么?可是二姨娘让你做的?”
“是夫人……夫人啊……”三姨娘泪如雨下,忽然又打起了精神,欢喜而充满希望地说道,“夫人说,只要将毒药下进去,只要元娘死了,就把棋哥儿过继到她的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