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有没有想过,这些此刻正豁出命来的兄弟,家中也有妻女父母等候?只因你一个念头,你便要让他们再没有回家的可能?!”顾渊气得眼前发黑,他暴怒地朝徐松风嘶吼着。
他真的觉得很失望,徐松风曾经与他共患难过三年,他一直将他当作好兄弟。当他得知徐松风可能没有死之后,他更是坚信他所传达给他的一切信息……甚至,他还想要将徐松风的父亲接到京城,当长辈一般为他养老送终……
可现在,面前的那个人,真的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好兄弟?
他的兄弟徐松风,那个将他一而再再而三解救于危难的徐松风,真的会如此随意的处置这将近三千兵士的性命?
徐松风依旧微微笑着,他一身衣着颜色稍浅,于这大雪之中,显得孑然独立。黑夜里,他仿若月光降临一般,带着静静地微笑,站在顾渊不足一米的地方,看着他。
若不是他沾着血的衣摆,以及周围带着浓重血腥气息的空气,顾渊几乎以为,面前的徐松风,只是在某个无聊的夜里,拎着酒壶前来与他闲聊而已。
面对顾渊的暴怒,徐松风居然眼梢里带了些欣慰。他点了点头,声音清浅而幽然:“……你还是那个,我所熟悉的顾大哥啊。只可惜,只可惜我从来都不是你所以为的那个徐松风。”他说罢,又往顾渊面前跨出半步,顾渊狠狠眯起眼,仿若闪电一般抽出匕首,刀刃架在了徐松风的脖颈之间。
顾渊几乎能感觉到,刀刃上那自徐松风脖颈皮肉之下微微带有节奏的跳动,徐松风身上浅浅的暖意与香气飘入顾渊的鼻子,让他心中一凌。
“不知你的那位玄薇姑娘,有没有同你说起我的来历。我其实是想亲口告诉你的,毕竟,我们曾那么要好。”徐松风对架在脖颈之上那削铁如泥的利刃毫不在意,这匕首他曾经很熟悉,因着顾渊的信任,他也曾不止一次把玩过这枚顾渊随身戴着,从未拿离身的匕首。只是如今,这匕首,正抵着他的脖颈。
“我本名赤月,正如我曾经与你说过的那样,我确实是楼兰人。二十一年前,我们赤家因你们大周一个太医的一句话,而举家灭门。如今,楼兰赤家只剩下我一人,全族三百多条人命,三百多个冤魂,就这么****夜夜守在我身边,看着我,盯着我,守着我……我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成长,隐忍,又花了七年的时间,将当年的事情全部调查了清楚。”徐松风说到这里,微微顿了顿,他抬头看着顾渊微微苦笑:“我在报家仇,顾大哥,希望你能理解。”
顾渊摇了摇头,手依旧稳稳地拿着匕首:“理解不了。你家死了三百多人,便要用这三千兄弟的命抵?凭什么?”
徐松风长叹一口气,抬起手来指向不远处一个早已断了气,已经浸在血泊之中,尸身之上已然落了薄薄一层雪的尸体:“那个人身上穿的衣服,你可眼熟?”
顾渊飞快往徐松风所指的方向瞥去一眼,而后心头微震——那是京中御林军的衣裳。
御林军……本该是仅为皇上支配,并不得出京的一支队伍。这支队伍并不是用来打仗的,它是由京中各个氏族的小辈组成,各个长得体貌端正,多是用来给皇室撑门面,换个说法其实就是仪仗队。
当初死在玄薇手里的高杰,之前便是出身御林军,因着需要身上有些功勋镀金,所以在顾渊胜了鲜卑之后,按理说乌坝将有三年安稳日子的时候,去接替顾渊待在那里三年的。
可御林军会出现在这里……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些人是来自京城,也就是说,太子的人确实找到了皇上。
顾渊目光微闪:“为什么?”
既然太子的人确实找到了皇上,那徐松风又为什么说,这些人是被他用药物所迷惑?
“我不过是将他们往前头推了推。”徐松风接着说道:“我没有太多时间了。”
顾渊没明白徐松风的意思,只是依旧看着他:“拿出解药来,让被迷惑的兄弟们恢复正常,你,跟我去见皇上。”
徐松风被顾渊的话逗乐了,他肩膀微微耸动,目光之中带着些许悲凉,静静看着顾渊半晌:“顾大哥,我真不忍心动手。”
听言,顾渊心头警铃大作。
“可是,你在皇帝的心目中的地位,是比这三千人都要重的。我怕,若是皇帝到了现下这个地步,都依旧不准备回京处置太子,那我怎么办?我没有时间再等下去了,我也冒不起这个风险……”
“你什么……”顾渊话说到一半,忽然觉着身上不对。他猛地一提气,却感觉到身子渐渐变得绵软,体内一丝内功气力都不在了。他顿时大惊,持着匕首的手猛地用力,却不想,他的动作变得无比迟缓,还未划开徐松风的脖颈,便被他轻松躲闪了开来。
是徐松风身上的香气有问题!
“顾大哥,是我对不起你。”徐松风伸手,轻轻松松拍掉了顾渊手中的匕首:“不过你放心,我也快去找你了,待咱们相逢时,兄弟我任你处置。”
说罢,他扭头张望了一圈,而后走了两步,到了一具目眦欲裂却已经开始僵硬的尸体旁边,躬身掰开对方的手指,自他手中将他的长刀拿了起来。
而后,他又走回到顾渊身边,二话不说,伸手猛然朝顾渊胸口扎去……
顾渊面上表情丝毫未变,他的双眼紧紧盯着徐松风,仿佛许多话都未曾说出。徐松风眸光微闪,而后紧紧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