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中堂微微点了点头,而后垂首沉思:“如今该担惊受怕的,该是太子……他这一步,确实鲁莽之极。”
郑夫人暗暗思付,不禁开口问道:“太子究竟是为什么要造反?他……他贵为储君,就算是近两年来稍稍不得圣上欢喜了,也不必出此下策吧?毕竟,只要他不犯错,皇帝也没有废储的必要啊。”
是啊,太子究竟是哪根神经搭错了,居然想反了自己老爹?
郑中堂眉宇之间略略闪过一丝迷茫,而后斟酌着说道:“确实……感觉有些说不上来的古怪。”他顿了顿,又说道:“我只能大概猜测,或许是太子等不及了。”
“等不及?”
郑中堂点了点头:“圣上如今正值壮年,若是调养得好,这皇位再坐个二十年不成问题。而太子年近弱冠,再等个二十年……那滋味,定是不好过的。再者说来,皇家毕竟是皇家,父子更是君臣,太子越发大,皇上便会越不喜这个以后会接替他坐上皇位的儿子,年小时娇憨不再,只留碍眼……再加上近两年皇上颇为喜爱五皇子,五皇子年纪小,又聪慧异常……万一皇上真动了改立太子的心思,如今太子又该如何自处。”
郑夫人咬了咬下唇,而后摆了摆头:“不明白,实在是不明白。明明是亲生父子,又为何会沦落到如此兵戈相见的地步。你看咱们宏儿泰儿,我觉着可比太子好上太多了。”
郑中堂心下某个惊悚的念头微微一闪而过,快得让他一时间没有抓住,竟是呆住了。
“老头子?”郑夫人见郑中堂面有异色,不禁追问一句。郑中堂忽然回神,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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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茫的大地被积雪覆盖,天与地连成一片,整个世界白得耀眼。
玄薇与顾澜同乘一辆马车,马车里燃着小小的火炉,门内还以厚厚的毛毡遮挡,将寒冷阻挡在了马车之外。顾澜睡了一小觉,坐起身来打了个哈欠。她看了眼身旁的玄薇,见她正披着厚厚的披风,人倚在窗边,一边摇摇晃晃地一边缓慢地缝着点儿什么东西。
“做什么呢……”顾澜声音里带了点儿慵懒,她打了个哈欠,眼泪水盈满眼眶,浸湿了她的睫毛:“……荷包?”
玄薇来不及将荷包藏起来,只好摊开来给顾澜看。她点了点头:“左右闲着无事,就做点儿东西。”
顾澜看着那布料的颜色,挑起眉梢朝玄薇笑得不怀好意:“看这料子不像是给你自己用的呀。是要做给我哥么?”
玄薇笑得眯了眯眼,点头道:“之前给他做的那个荷包已经挺破的了,准备再做两个,以后给他用。”
“唉,娶了你真是他的福气。”顾澜见玄薇承认得这样坦荡,调笑的心思反而歇了下去。她望了眼窗外的景色:“雪下得真大,看来今天我们是得歇在下一个镇子里了。唉……其实咱们开春了再走更好一点的,在罗城过年,总比在路上过年要好。”
玄薇点了点头,随着顾澜也看了出去:“没想到,今年的年居然是在路上过的。没有饺子没有爆竹,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
“不一定没饺子吃,等一会儿咱们去买点儿面啊肉的,晚上包饺子就是了。”顾澜说着,伸手撑起身子,掀开毛毡往马车外头探过头去。
她们所坐的马车比较靠后,车夫是楼兰人,对大周的地界也不太熟悉。不过,毕竟是送亲的队伍,出行之前总该是研究过路线的,顾澜开口笑眯眯地问那车夫道:“师傅,今儿咱们歇在哪儿啊?”
那车夫也是大方,他裹着袄子,头上戴着皮帽,因着裹得太厚,所以转过身来时颇有些困难:“原本是要路过永宁的,却不想永宁最近乱,临时改了路线。我们大人说了,绕着永宁往蔷薇镇走,若是没什么意外,今晚上或许是宿在蔷薇镇。”
“蔷薇镇?”顾澜眨了眨眼,忽然呵呵笑起来:“这名字怎么这么……它为啥叫蔷薇镇啊?因着蔷薇多?”
车夫也跟着笑了起来,他点点头:“确实是因着蔷薇多。永宁盛产蔷薇香露,那蔷薇镇里便是出了名的产地。”说罢,车夫又往顾澜这儿扭了扭身子:“姑娘是大周人,怎得比我这楼兰人知道的还少呢?”
顾澜摆了摆手,一副无奈地模样:“我哪有你们楼兰的姑娘好福气呢!你们楼兰的姑娘,就是孔雀宫里的公主都能随便出来到处玩耍,可我们大周的姑娘讲究多,比如我,自小被拘在家里,就是出自己的院子都得被一群人念叨,别说跑这么远来玩儿了。”
顾澜说完,将身子缩回马车里,对着玄薇说道:“嘿,你猜一会儿咱到哪儿了?”
玄薇低着头缝荷包,头也不抬说道:“你说话声音这么大,将才我都听见啦。”
“你名字里就有个薇字,这算是到老家了么。”顾澜兴致勃勃翻开自己的小包袱,两手齐上乱翻着:“我得带足了银子,一会儿多买点儿蔷薇香露——等回了家里,用这香露哄哄干娘,免得她再教育我。”
“一点儿香露就能免了唠叨?我看未必……”玄薇轻哼一声:“你这回可跟以前不一样,女扮男装潜入部队,一路走到罗城,还生了场大病!我看啊,安期王妃八成得念叨你大半年!”
“你可别咒我!”顾澜将自己的荷包翻出来,而后把荷包里的银子全倒在了自己的衣摆上,用食指点着数起来:“……糟糕,身上银子不多了……唉,早知道多问我哥要点儿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