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薇也顺着声音回头看了过去,她见这青年的模样,便知这大概就是韦氏那在镇上当伙计的大儿子。
韦氏见着儿子,自然是心里高兴。她脸上一副笑模样,上前便将那青年身上的包袱给拿了下来,嘴里却不停说着:“也不知会一声,便就这么回来了,家里可没准备你的饭!”
青年似乎习惯了母亲没啥好话,听了反而笑了出来:“没事儿,我打镇上带了点儿烧羊腿,正好添上。”
小饴一听说有羊腿,顿时从凳子上跳起来,扑上前去,仿佛一个小尾巴一样扒在了她大哥身上:“大哥最好了,有没有给小妹带点儿好东西?”
“老大不小了,还跟小孩子一样。你想要什么好东西?”
“镇上的东西,都是好东西!”小饴似乎打小便喜欢大哥,且但凡是大哥自镇上回来,她便总是会得些大哥带回来的小玩意儿,所以一见大哥,小饴便高兴得不得了。
“有有有,”青年笑眯眯地伸手摸了摸小饴的脑袋:“等吃过了饭,好东西再拿出来给你!”
此时,韦氏已经将她大儿子的包袱放回了屋里,又顺道搬了个凳子出来:“别缠着你大哥,赶紧着让他过来吃饭!”说罢,她又抬头看向青年:“大柱,将羊腿拿出来,娘再片一片,装盘子里端上来。”
“唉!”青年点头,上前几步,将抱着羊腿肉的纸包掏出来,此时他才发现,原来桌边还坐着徐老头和玄薇。
徐老头他是认识的,青年笑着与他打了个招呼,可再看向玄薇,青年却疑惑地眨了眨眼。
“这是徐大爷打西边乱葬岗里救回来的小姐姐,她嗓子坏了,说不出来话,可是会写字,还会辨识药材,可厉害了!”小饴紧着解释了一句。
玄薇微笑着朝那青年点了点头,却见那青年动作拘束了起来。她默默又坐了下来,觉着自己在这里不仅分外多余,且还会让大家更加不自在。
算了算了,一会儿赶紧吃点儿东西,就回去睡觉吧……
韦氏将羊腿肉片成了适口的小片,摆放在了一个大碗里,而后端了出来。她嘬了嘬手上的油,而后坐了下来:“怎得带着这大包小包的回来了?莫不是让人寻了错处,给赶回来了吧?”
大柱因着玄薇的存在,不自在了一会,此刻听见韦氏这样一说,却又回过了神:“哪能啊。是咱掌柜的说了,最近怕是要乱,便准备关了铺子等等。”
韦氏给大儿子夹了一筷子肉,嘴里奇道:“要乱?这风平浪静的,乱啥?”
大柱一口肉吃在嘴里,嚼了半天,唇边尽是些油光,待一口肉嚼得细烂了,才咽下肚去,摇头说道:“我也不清楚,就是听掌柜得说,罗城那边都有好多铺子关门了。听闻,大约是楼兰有战事,虽说是隔壁人家家乱,但罗城本就临着楼兰,怕遭受殃及,大伙也就干脆小心一些。罗城的铺子都收了,咱掌柜的也便起了歇业的主意。”
韦氏一听,虽说是心里懵懵懂懂,可却也是愁上了眉头:“哎哟,这可怎么好。咱们家今年的棉花眼瞧着就要收上来了,若罗城真乱了,谁来收咱家的棉花……”
这话一出,家里几个都沉默了下来。
原本今年光景不好,棉花朵儿如今瞧起来,各个瘦巴巴的,眼见着就是收不上多少来的架势。若是外头真乱起来了,就连这点子棉花都卖不出去,那么明年上半年的粮食可就没了保障,到时候一家人都得饿肚子。
韦氏愁得撂下了筷子,搓着手垂着头,唉声叹气起来。三个孩子的爹,薛家当家的又是个憨厚嘴笨的,此时也摸出了旱烟,一副愁得脸上褶子都要再添几条的模样。
大柱今年虽说才十七,但因着个高人壮,又在镇上历练了这么些年,俨然一副大人模样。他见父母如此忧愁,爽朗地笑了两声:“爹娘莫愁,这总归是没咱们什么事的。若是棉花不好卖,那咱就想别的法子就是了。好歹一家人没病没灾的,便是最好不过了,别的什么都能过得去。快快快,吃饭吧。”
玄薇将这些话听在了耳里,心里却是另一番计较。
她心里很清楚,去岁底上,鲜卑占下乌坝,便如同将大周刺入鲜卑的一根刺给拔了去。若鲜卑果真有意染指中原,那么他们的下一步,必定是先灭了夹在大周与鲜卑之间的楼兰这个小国。
若楼兰果真被鲜卑吞并,则大周西北一片绵延数千里,都被鲜卑包围起来,若那个时候……形势可就真的不妙了。
玄薇想到这里,微微咬了咬下唇。
不会的。听闻大周如今当政的这位皇帝,年纪还未有四十,正是精壮之年,肯定不会允许自己国土西北有异族觊觎。若此时楼兰果真遭难,那么京中必定会出兵相助。毕竟,一来楼兰世代与大周交好,为情来说,当帮一把;二来,若放任不管,任凭楼兰被灭,那么西北边鲜卑包围形势一旦出现,则对大周西北安定大为不益。
那么,京中会派谁来打仗呢?
玄薇心里忽地一个咯噔,某种希冀渐渐生出——来的人,会不会是顾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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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顾渊正坐在高高的城墙之上,面对着西边如同残血一般的满天霞光,垂首望着手里的一个微微有些旧的荷包。
小小的荷包上,原本绣着的蜻蜓,因着绣工不好,此刻已经脱了线,残了半个翅膀。顾渊的拇指悬在这蜻蜓上面,似乎是想要抚摸,却又小心翼翼,不敢触碰。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