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饴丫头姓薛。和她娘韦氏,是徐老头隔壁的老邻居。饴丫头上头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已经十七了,在镇上当铺里当学徒,另一个十六,腼腆害羞,每日都去村里大户办的学堂里蹭学上。
也多亏了薛家当家的人和善,一直帮衬着徐老头,这才让这疯疯癫癫的老头子没有在这两年里饿死。
不过,他们有心力养活这个老头子,也是看在多年老邻居的份子上,这可不代表他们也有这么心去养活顾老头捡回来的小姑娘。
玄薇对此心知肚明,虽然韦氏并没有短了她的吃喝,可是邻居家的拮据,和饴丫头和母亲之间的争执,她却都看在眼里。
饴丫头从此时从篮子底下摸出一张饼子,拿出来塞在了玄薇手里:“今日赶集,娘买了几斤猪肉饼子,这不让我拿一张来给姐姐吃。咱们村里没人养猪,想吃点儿猪肉就只能去镇里割,想必姐姐也是许久不曾开荤了,赶紧吃吧。”
玄薇有点惊讶,她低头看了眼那一张饼子,心里却早有了计较。
猪肉难得,更何况薛家也不是什么小康之家。这样的猪肉饼,就现下来说,想来在薛家十分不多见。这样还带着温热的猪肉饼子,婶子可是万万舍不得留下一星半点来匀给她的。
这不能怪婶子,毕竟今年棉花产量不多,布也出不来多少,没东西换银子,大伙儿自然都得勒紧了裤腰带。虽说这哭亲村土地肥沃,比旁的村子要好上不少,可薛家一家五口人,还有俩正是吃死老子时候的半大小子,这吃食上,免不了更紧了。
“赶紧吃吧,小姐姐正病着,得吃些好的……”饴丫头说着,声音轻了一些,有点儿不好意思的模样:“要多也没有了,不然我也得留几个给徐大爷吃。”
半夏心里微微一暖,低头看了眼那猪肉饼子,心想,这一张饼子,定是饴丫头偷偷藏起来的。
可是,这个小丫头也是在长身体的时候呢。
她将饼子往饴丫头那里推了推,然后摇了摇头。
饴丫头有点儿着急,往后退着退了一下,两个羊角辫子打着颤儿。
“哎呀,我想起来娘还让我去坡上打猪草,我得先走啦!”饴丫头说着,跳起来往外头跑。半夏伸了伸手,却没有拦住她。
“哦对了,这小半篮子核桃,留着给姐姐与徐大爷吃!”离开房间之前,饴丫头丢下这样一句话。
玄薇的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大概是以前身体底子不错,所以恢复起来也并不麻烦。她看了看手里还热乎的猪肉饼子,心想,还是留给徐大爷吃吧。
“好香……”徐大爷不知什么时候,竟已经站在了门口。他靠着门框,眼巴巴地看着玄薇手里的饼子。
玄薇朝他招了招手,然后正准备将手里的饼子放进徐大爷的手里,却见他一手的灰……
玄薇无奈,却也没法子让徐大爷洗手,她看了徐大爷一眼,努力张了张口:“西……西……”
“洗手!”徐大爷忽然就机灵起来了。他紧紧从玄薇吐出口来的半个字里知道了玄薇想要对他说什么,他脸上立刻乐开了花,转身跑出去洗手。过了没一会儿,徐大爷又跑了进来,伸出两只湿漉漉的黝黑起皮老手,对玄薇说:“掌柜!洗干净了!”
怎么就出了个掌柜……哪里来的掌柜……
玄薇一头黑线,决定不跟脑子糊糊涂涂的徐大爷计较,将饼放在了他的手上。大爷抓起饼子,张嘴便往下咬了一大口。猪肉香气顿时四溢,扑鼻的饼香飘满整个房间。
肉香饼香混杂在一起,徐大爷吃得满嘴流油,可当他正准备咬第二口的时候,却忽然想起了玄薇。
他顿了顿,伸手将饼撕开,留了一半塞给了玄薇:“儿媳妇,吃猪肉生儿子!”
……又哪里来的儿子啊?
玄薇实在是哭笑不得,只好将这饼子小口小口放在嘴里咬。
一人一半的饼子吃下去,徐老头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他扭头伸长了脖子去看桌边的碗,却见碗里还剩一大半的汤药,他又有点儿生气了。玄薇见他生气,伸手比划起来。
刚用手指在空气里写了两个字,玄薇又觉着自己傻了……
徐大爷怎么可能认字啊!
“你写你写,我识字。”
玄薇一愣,惊讶地看着徐大爷。可说出这话后的徐大爷,却一脸认真地看着玄薇的手,仿佛真的在等待玄薇写些什么。如果忽略了他满嘴的油光,此刻的他还真像是个正常的老爷子。
玄薇试探着,在被子上写了几个字:“真的识字?”
徐大爷连连点头,低头开始掰手指:“我识字,会打算盘,能种地,还会养羊养鸡养儿子……”
好好好能养能养徐大爷最棒。
玄薇确定了徐大爷识字,虽然心中依旧存着疑惑,却也算是松了好大一口气。毕竟自己如今口不能言,若是徐大爷能看懂她写的字,那么起码两个人能够交流了。
她想着,便指了指门外,然后在被子上一笔一划写了两个字“树枝”。
徐大爷眨了眨眼,然后一路小跑,从门外捡了根小树枝给玄薇。
玄薇拿过树枝,弯下腰越出床沿,用树枝在地上写起来。
“这碗药的方子不对,我喝了会肚子疼。”
徐大爷认真看了玄薇的字,张了张嘴,伸手便拿碗药,转身将剩下的药给泼到了院子里的地上。
“骗人!骗人!”徐大爷仿佛很生气。
玄薇见徐大爷十分生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