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思,不能再等了。”少羽沉重的话又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抬头看着他,他的眉头也皱成了川字,我知道这些日子来我不肯临朝,许多事都交给他去打理,因为他的身份,也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军机大臣联名上书,折子已经到了御书房,还有人要在大殿前跪着请愿,再这么闹下去——”
“……”
“行思,青龙国已经经不起了,不能再乱了。”
他的话一个字比一个字更沉重,落在我的心上有一点痛,我慢慢的抬头看向他,只见他眸色凝重的看着我:“这个天下,是皇考留给你的,就算你要还给他——也不能还他一个乱世!”
。
这是我第三次,到皇陵。
依旧是紫雾氤氲,暮气沉沉,苍茫的东陵山在夕阳斜照染红后的云雾中显出了一种难得的宁静和肃穆,在这样战火硝烟充斥着的大地中,似乎是唯一一处让人安心的地方。
也许,真正让我安心的,不是这里风景,而是风景下,那个始终不肯回头,看我一眼的男人。
指尖轻轻的触摸着冰冷的断龙石,回想着当初那个决绝的背影,不管我经历了什么,改变了什么,可那种心底里最深处的颤抖,依旧没变。
耳边,似乎还响起他温柔的,带着一点清冷的声音:
朕之一生,有太多的遗憾……
最大的遗憾,是不能亲眼见到我慕容家族之光复,一统中原,平息战火,重建千秋之霸业。
行思,将你留下,让你选择南宫弥真,是无奈之举。
行思,你若选择南宫弥真,他必定会随你归隐,而他一走,南宫世家后继无人,才能留给少羽一个安定的青龙王朝;若你不选择他,必会逼反南宫弥真,而南宫煜心机深沉,少羽未能与之为敌,是以东方之归属,中原之安定,在你与南宫煜一战。
朕之遗旨,未必能助你一定江山,而助你定江山之人,则是朕希望你能遇见之人。
行思,上穷碧落下黄泉,朕都不是能陪伴你的人,望你自惜,望你自怜。
……
那天,当少羽把那份夹在第三道遗旨中的信交给我的时候,不知为什么,看着上面的那些话,我却并没有难过的心情,反而有一种释怀。
他终究,还是把江山看得比我重。
其实一直以来,我都不知道,楚风到底有没有真正的爱过我,他的容貌与青春留在了年少时杀死萧绾婷的那一刻,而他的心呢?是不是留在了萧绾婷死后,那寒冰入骨的岁月里?
我对他而言,是一个平定江山的工具,还是一个孤独半生里无奈选择的替身?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这段感情,从一开始是我先陷落,就注定了我输,可是输赢又有什么关系,我爱他,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回身,从玉穗儿捧着的托盘里拿起一支酒杯,里面荡漾着琥珀色的流光,我微笑着,朝着那断龙石轻轻举杯:
“楚风,我自倾杯,君随意。”
。
青龙纪,光定元年,九月初四。
我坐在床榻的边沿,阳光洒进了这空旷的大殿,于清凉中带来阵阵暖意,低头看着床榻上的那个人,一直苍白的脸色似乎也被今天的阳光感染,染上了一点红晕,让他看起来更有了一些生气。
御医说,他的情况一直很稳定,可这样的稳定却不知是好是坏,我甚至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睁开眼睛,也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停止呼吸,只能无休止的等下去。
等待,就是要经得起孤单,经得起折磨,也经得起痛。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一转头,就看见穿着朝服的少羽站在门口:“行思……不,皇上。”
“……”
“文武百官,已经全都到了大殿。”
“……”
“该临朝了。”
我点了点头,又低头看向了那个昏迷着的人,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伸出手去轻轻的拍了拍他满是伤痕的手,他的手很凉,也很消瘦,就算只是看在眼里,也让人有一种淡淡的心酸。
我,不会还你一个乱世。
在心底里这样说着,我抓住了他的指尖,用力的握了一下,想要借一点他曾经的坚持和力量,便要转身离开,可就在那一握之间,一种异样的感觉从手心传来。
我的脑子嗡了一下子,急忙睁大眼睛看向他的手,紧张得整个人都有些战栗——他,在动?
刚刚那一瞬间,手心那一点轻轻的颤迹,是他在动吗?
可是当我仔细看时,他却依旧沉沉的睡着,而这时站在门外的少羽又轻轻道:“行思,大家都在等你了。”
我微微蹙眉,又看向了那个人,他仍旧一点反应也没有。
不是第一次了,我经常会看到他睁眼,他笑,他的手指在动,可心急火燎的唤来其他人,却往往是失望,有的时候连自己都有些不甚自信,也许刚刚的,真的只是心里的幻觉。
我叹了口气,慢慢的站起来走到了门口,少羽和身后的侍卫已经肃然而立,我吩咐站在一旁的玉穗儿:“好好照看着。”
“皇上请放心。”
又回头看了一眼,卧榻上的那个人仍旧沉默而平静,仿佛已经融入了这一片安静的环境里,我淡淡一笑,转身走了。
。
我的登基大典,在那经过战火硝烟,鲜血洗刷后而显得更加巍峨肃穆的青龙大殿中举行。
和上次一样,文武百官身穿蟒袍紫带,手持笏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