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站在亭中,看着他一步一步的走近,明明是平静无波的夜色,不知为什么,他却带来了一阵寒气摄人的风,吹拂过我的衣衫,阵阵浸入肌肤,让人不由的一阵战栗。
可当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却还是很平静的,甚至连看也没看我一眼。
“你的伤怎么样了?”
南宫垂下眼帘,轻轻道:“劳殿下记挂了,我没事。”
我这才想起白天的时候凌少扬说过,晚上要来找南宫,看来他们是有事要谈,于是我说了一句“失陪”,便转身准备离开,这时凌少扬却叫住了我——
“你不是,来把剑还给他的吗?”
他的目光灼人,看着我手中的剑,那种温度好像要将剑和我都一齐熔化一般。我这才想起今晚来的目的,便双手捧剑,奉到了南宫面前。
他低头看着我,那双澄清的眼睛此刻如深潭一般,明明平静无波,却好像有千言万语,而他单薄的嘴唇也微微一张——
他,想要说什么?
我看着他,听着他沉重的呼吸,但一句话都没有说,轻轻的接了过去。
只是一奉,一接。
为什么却那么沉重,好像有一种说不出的痛,从心底里蔓延了上来。
我到底,是在害怕什么?
当走过蜿蜒的回廊上岸的时候,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正好对上了长亭中那双看向我的深邃的眼睛。
只这一眼,我突然感到了一阵刺骨的寒意。
好像,好像在那一瞬间,我突然回到了拒马河谷,当我和楚风共乘一骑转身离开的时候,那双眼睛看着我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眼神。
冰冷,刺骨,令人心悸!
这一夜,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我被随即赶来的玉公公带回了承乾殿,偌大的宫殿中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但门外的侍从影卫增加了不少,几乎彻夜都能听到那些人巡逻的声音。
而我听着那些细密的脚步声,整整一夜,都没有合眼。
是不能,也是不敢,一想到凌少扬随时可能回来,再舒服的地方对我而言也是如坐针毡。
只是我没想到,他竟然整整一夜都没有出现。
第二天早上,他仍旧没有回来,我的心中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安,便起身披上一件长衫推门走出去,正想找个人问问,却一眼就看到从外门急匆匆走回来的玉公公。
“玉公公!”
他突然看到我,脸上的神色有些慌张,但还是立刻恢复了平静,走过来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公主殿下。”
“玉公公,太子殿下一整夜都没有回承乾殿,他去哪里了?”
“呃,殿下他和南宫世子谈了一整晚,才刚刚谈完呢。”
“哦?”
我有些意外,凌少扬和南宫居然谈了整整一夜,也不知他们谈了些什么。
就在这时,一队伺候的宫女捧着热水和衣服走了进来,其中的管事嬷嬷一看到玉公公,便问道:“咦?玉总管,你怎么在这儿?”
玉公公看到他,脸色又变了一下,刚要上前说什么,对方已经开口道:“你不是陪着太子殿下去送南宫世子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一听到这句话,玉公公的脸色都变了。
而这一瞬间,我的脑子也一下子空白了,不知过了多久,才慢慢的转头看向他:“太子,去送南宫?”
……
“南宫,他走了?”
玉公公看着我仓皇得几乎失神的脸色,退却了好几步,终于还是长叹一口气,点了点头:“今天一早,南宫家的人已经准备离开皇城,现在他们应该已经出了右宫门,很快就要——”
他的话没说完,我已经转身朝着外面飞快的跑了出去。
南宫,南宫!
风声在耳边呼啸,晨曦沾染着我的身体,不一会儿,长发,衣袂已经都被打湿了,带来阵阵寒凉,可再怎么冷,冷不过心头那一处。
南宫,他竟然已经要离开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不辞而别?!
我一路在红墙围栏间飞奔,守卫和宫女们全都吃惊的看着我,却没有一个人上来阻拦,脚下的丝履抵抗不住石板的坚硬,不一会儿已经磕得两脚生疼,但我丝毫不在意。
前面,就是右宫门了!
我飞快的跑了过去,宫门外,那一道长长的红墙拥立的通道中,一个身影正孑然而立,负手看着前方。
而在他的眼前,高大的宫门发出一声嘶哑的,悠长的声音,慢慢的关上了,而在关门的一瞬间,我看到一辆马车正朝着远方驶去。
来不及了……
眼睁睁的看着大门在眼前合拢,将所有的一切隔绝,我身体里像是有什么被抽走了一般,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扶着宫墙,看着那赤红的颜色,染红了天空。
他,走了……
我的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沉重,最后只能扶着粗糙的墙壁,一步一步的挪动着,却不知该去向哪里。
这一刻,他的声音慢慢的在耳边响起——
“叔父,侄儿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就算杀了她也于事无补。侄儿愿自请回到环翠山庄,终生不再见她一面。”
终生不再见我一面……
南宫,你竟是真的如此决绝,为了我,失去了一切,却连一个离开的背影不曾给我,可是我欠你的心愿呢,我欠你的一切呢,我该拿什么补偿,我能拿什么偿还?
一滴清泪,从我的眼中滴落。
我忍受着心中如刀割一般沉重的痛,慢慢的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