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必须打起精神,沈云沛多智多疑,说错一个字,都能给杨靖安逃脱的机会。

“爹,您想没想过,顾宝山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查封海赣垦牧公司?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要银子,查封一个甡茂永就够了,油水自然会让他占足,封了海赣,只会让我们和他为敌。他应该知道,凭您在朝中经营多年,和我们为敌,对他来说,没有好处。”文清韵抬起头看着沈云沛,一字一顿地说,“爹,您不觉得这里面还有文章吗?也许有人许了他更多好处,他才愿意冒险……”

文清韵把手中的筹码一个个亮出来,走私鸦片,亏空公款,勾结顾宝山。这些都有据在手,她不怕杨靖安不认。至于勾结青帮绑架勒索,买通庸医害死她的孩子,反倒因为没有证据说不出口了。

沈云沛越听脸色越难看,到后来居然暴喝一声:“够了!不用再说了。”

文清韵心里一懔,抬头看着。

沈云沛口气缓和了点,脸色还阴沉,说:“你说这么多,想让我怎么做?”

到了这个时候,文清韵退无可退,咬着牙开口:“爹,您该为我们沈家的基业打算!”

“杀了他?把他送到衙门去?还是带到京城交给刑部?”沈云沛声音低了下来,透着一股轻蔑,“大少奶奶,您用心良苦啊。”说完对着里面喊,“靖安啊,你出来吧。”杨靖安从书架后面走了出来,脸上湿漉漉的,眼睛红着,像是刚哭过。走出来时腿还在微微发颤,看起来心中波澜起伏。

“老爷,您给我做主啊……”杨靖安哭喊着,一口气没有顺上来,活活昏死过去。

沈云沛叫人把杨靖安扶走,回头看着文清韵:“你恨我当初没有出手救你兄弟,你找人劫法场,让他当了土匪,到现在有家不能回。可当时,我在右侍郎的任上还没坐稳,张大人又得罪了恭亲王,要找我的错处,我不能让他们拿住口实。我没想到这么多年,这件事你还记恨在心,觉得我们沈家对不起你。我告诉你,种鸦片的事我知道,是拿了朝廷的照会的,供给药业专用。至于亏空公款,是张墨之所为,跟他没有半点关系。现在你明白了吗?”

文清韵被突如其来的逆转惊得说不出话来,好像也听不见声音了,只看见沈云沛的嘴唇一动一动。

“爹,我说的都是真的,您要相信我,杨静安不是好人,他出卖甡茂永、出卖沈家,连慎儿都是他害死的……”这句话从肺腑里嚷出来,落在自己耳朵里,她便知道,她输定了。

沈云沛用一种可以称为怜悯的眼神打量着她,这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和丈夫之间没有真情实爱,又失去了孩子,还要在深宅大院内苟延生活,所以要对命运反扑,所以不惜编造谎言。他决定原谅她的同时,第一次后悔当初执拗地娶了文清韵进门。她不适合这里。她命中的孤星在沈家上空盘旋,给自己和这个家族笼罩了一层看不见的阴影。

杨靖安被人掐着人中救醒,看着账房里拥挤的黑压压人群,他便踏实下来。人都在,说明他管家的权威仍在。文清韵苦心积虑想要翻天,最后把自己搭了进去。他想着,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挥了挥手,让人们该散就散,他演了三年的戏,就是等今天给文清韵致命一击——鸦片种植地附近发现行迹可疑的陌生人,海赣公司的账目有被翻阅的迹象,不用问都是文清韵派人所为。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地忙乎,补上照会文书,重新制作新账簿,把漏洞一个个堵死。

好在这一切都要结束了。他先文清韵一步,把这些年的事情告诉了沈云沛,重点在文清韵与沈家的离心离德,说她如何诡秘行事,挖空心思想找些事端来搞垮沈家,所以才盯着海赣公司不放。一个甡茂永更是被弄得乌烟瘴气。他让沈云沛相信,甡茂永和海赣的被封,不是官府有意为之,更不是顾宝山心血来潮,而是文清韵布下的局。本来沈云沛还在半信半疑,到文清韵自作聪明地拿出那些所谓证据的时候,才把这出戏唱圆满了。

瓦解沈云沛对文清韵的信任是第一步,紧接着顾宝山就会以官府的名义缉拿逃犯文宇竹,到时候文清韵有八张嘴也解释不清。沈云沛为保家业,必定会赶她出门。紧接着,好戏上场,海赣公司充公外盘,沈云沛不想生意落到别人家,就只能找他出面顶下买卖,名正言顺地拱手相让……

文清韵脸色煞白,脚步虚浮,手撑着墙壁才勉强站稳,一步步走回西院。一直等在门口的雪莲看见,心砰砰直跳。跟在文清韵身边十几年,经历了多少天塌地陷的大事,从没见过她这副模样。

“大少奶奶,你这是怎么了?倒是说句话呀?”

文清韵停住脚步,缓慢地转过身,看着雪莲,一点点地把消失的魂魄叫回三分,嘴角漾起一丝苦笑,声音缥缈得不像是从她的喉咙里发出来的:“雪莲,我输了。我准备了这么久,还是不行。我不能给慎儿报仇了……”

雪莲扶着文清韵,她像随时都会倒下去似的:“小姐你说什么呢,什么给小少爷报仇?我听不明白。”

文清韵抽出胳膊,走到院中树下,身子倚靠着树干,低声说:“慎儿是他害死的,我早就知道,是他们下的毒手。我以为这次可以报仇,可惜还是被他逃掉了。”

这话雪莲听得一头雾水,刚走到院外的冬梅却是惊心动魄。纠缠了她三年的噩梦终于成为现实。有些事做了,早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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