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这个办法不行,机场虽说经过分流,但依旧是人数众多,不在非常时期采用非常办法,估计弄到最后,又得重蹈浑河机场的覆辙。
果不其然,卫立煌刚一登机,一群准备败逃的军人便蜂拥而至。不少人跳上卡车,前推后拥向舱内强行挤入,现场秩序立刻变得混乱无比。那些平素养尊处优的随行大员们,哪里挤得过这些如狼似虎的丘八?因此为了逃命,他们除了喊叫怒骂之外,枪把、手杖全都挥舞开了,在国民党的官场历史上,上演了一次精彩的全武行。多数大员在卫兵拥护下,最终还是挤进了飞机,比如说“被人拉着从旁边上去”的沈阳市长董文琦,东北“剿总”参谋长赵家骧,辽宁省府主席王铁汉等等。
“想从人头顶上被传进去”的原外交部次长,“剿总”政务委员会委员王家帧,最后一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很倒霉。比他更倒霉的还有合江省主席吴翰涛夫妇,嫩江省主席彭济群等,他们干脆就被人从卡车上踹了下来。不待他们爬起身分清东西南北,舱门便被强行关闭。几个胆大的军官扶着机翼爬到机顶,想打破玻璃由窗口进去,可当飞机徐徐前进后,这些人便被纷纷甩落生死不知。最后,这架可载员六十人的运输机,仅仅搭乘了十几名高官显贵,便狼狈地飞向了葫芦岛。
在舱门打开的那一刻,棒槌原本想将于秀凝送上飞机,不料于秀凝一摇头,给婉言谢绝了。理由很简单,陈明还没有出现。
“大姐!您不能再等了!要不您先走,我们去接应陈老大?”心急如焚的棒槌,愁得快疯了,“再这样下去,你们两口子可都走不成了,难道你们想留下来,跟共产党打游击?那是百分之百会送命的!”
“不见到他,我绝不走,夫妻一场,我不能把他一个人丢下来活受罪。”于秀凝的态度异常坚定,跟随她多年的老部下们,从未看到她如此地果绝。“有句老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临各自飞’。可我不相信。鸟也有从一而终的,难道人连鸟都不如吗?我就要在这等着他,盼着他,他不来,我就不走。天上地下我都随他而去,不让他寂寞,不让他找小老婆……”说到最后一个字,于秀凝潸然泪下,凄凄切切,令身边的汉子们,一个个是唏嘘不已。
如果说女人这辈子是为了男人而活,那么于秀凝这辈子,就是为了陈明,为了自己的家庭在呕心沥血。她的要求并不过分,只想着一家人能够快快乐乐,只盼着一家人能够平平安安。所以她摒弃了党国,因为“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对于她这个家庭主妇来说,实在是太过遥远了。
“大姐!您别怪兄弟嘴臭,老大要是真来不了,那你怎么办哪?总不能在这干等下去吧?不想想自己,你也得想想孩子啊?”也不知棒槌是不是跟许忠义呆久了,继承了“店小二”身上的某些元素,张口闭口,总能把话说到你心里,搅动你的灵魂深处。因此,于秀凝在听到这番话后,猛地一怔,随即不由自主地看看怀中的婴儿。
“姐呀!”棒槌跪泣道,“给老大留条根,这比什么都重要啊!您对老大的感情,兄弟们都能理解,可也不能忘了不孝有三,无后才是最大呀!”
跟于秀凝上纲上线了……
眼见飞机关闭了舱门,开始慢慢滑向跑道,欲哭无泪的棒槌瞧着兀自犹豫不决的于秀凝,急得连连甩手,一个劲地感叹着“唉!唉!唉……”
“棒槌,你不用这样,这架飞机走不成,那我就等下一班飞机吧……”于大姐终于开口了,但她这话一经说出,棒槌就连死的心都有了。
“姐呀!这已经是最后一班了,哪还有飞机能让你搭乘?”
“你放心,我肯定能让南京再派一架飞机过来。”
“再派一架飞机?姐,您不是开玩笑吧?空军可不是咱保密局开的!”
“我说行,就一定行!”淡淡一笑,深吸一口气后,她缓缓闭上了双眼,“因为我是于秀凝……”
卫立煌的专机离开后,人流在咒骂和愤恨中,开开悄悄消散了。他们从多处渠道获悉:这是最后一架离沈的飞机,国民政府再也派不出飞机来接应这些“难民”了。会不会落到共军手里,还请诸位自己掂量,现在正是爹死娘嫁人最好契机,大家各奔前程吧!
什么叫做无情绝义?这就是个最好的例子。能在一起升官发财,却不能共同进退,国民党把他所纵容、培养的贪官,全都一股脑地批发了给共产党。反正我的地盘是归你了,既然如此,那这块地盘上的腐败问题,您就勉为其难辛苦一下,顺便也一块接收了吧?至少,您怎么也该让这些混账官员知道,为官一任,究竟该以何为安身立命之本不是?
“人都疏散得差不多了吧?”望望窗外,于秀凝冷静地问道。
棒槌点点头。现如今的机场,就跟遭灾了差不多,狼藉遍地,垃圾、便溺随处可见。若不及时清理,于秀凝期盼的那架飞机还敢不敢降落,这就真要两说了。
“那好,”点点头,于秀凝从行囊中抽出毛衣,开始不慌不忙地编织起来,“你们把跑到清理后,给南京总部发电,就说真正的‘渗透想定’,在我和陈明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