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钦辞被她一句话激起了全部的怒火,她一张一合的唇终于成了这怒火的承受者,带着酒气,带着血腥,带着他身上滚烫的温度。
暴怒的吻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他便抬起了头,眸子里嗔黑的深渊要把她吸进去,粉身碎骨。
他的神色还是恼火的,偏偏又深刻着一点悲凉,嘶哑的声音一次次叫着她的名字,像魔怔了似的。
“纪若拙,纪若拙……”
他曾想过给她全世界最好的宠爱,但是这个女人却用行动告诉他,一切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想他,想见他,一天都不想离开他,这种鬼话,她对多少男人说过?
顾钦辞在酒精的诱导下,遵从着身体的意愿。她冰凉的泪水却在此时烫了他的手。
他一下子清醒过来,僵住了动作。
“顾钦辞,你在做什么?”纪若拙声音本轻得没有分量,然而砸在他心上,竟重如铁锤,“你看不起沈疏之,那你和他又有什么区别?”
一刹寂静。
顾钦辞的眼神骤然变了。
“我和沈疏之没有区别?”他对她怒目而视,手劲加大,攥得她的腕骨“咔咔”的响,“在你眼里我和他一样?”
眼看着顾钦辞又要怒了,纪若拙轻飘飘地补了一句,“不,不一样,当然不一样。沈总不光会给钱,还温柔体贴,而你,上来就打我一巴掌?”
说着,她笑出声:“真是好大的区别。”
如果说先前还留有一分理智,那从这一刻起,就彻底的土崩瓦解了。
顾钦辞也笑了,笑容里透出一丝丝玉石俱焚,同归于尽的意味,是她从没见过的凶邪和狷狂。
她很久没反抗,顾钦辞禁锢住她双手的大掌渐渐松了下来,就这一瞬间的放松,纪若拙猛地撤回手,狠狠在他的脸上抽了一巴掌!
泪水滚滚而落,“顾钦辞,你混蛋!”
被她猝不及防地扇在了脸上,顾钦辞愣了几秒,转回头,冷笑在嘴角扩大。
纪若拙不再示弱,抬起腿顶住他,趁他疼得缓不过劲的时候,拉起衣襟赤脚跑了出去。
她逃得异常仓惶,异常绝望。
肖雨回来时,空旷的套房里一盏灯都没有亮,晦明交替的光线下,似乎有一个雕像般的身影坐在沙发上,那轮廓颀长挺拔,线条刚毅,怎么看都不是纪总监。
她的心一惊,迅速打开了客厅的吊灯,果然看到一个陌生男人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冷漠无双的脸上还有一道滑稽的巴掌印,原本优雅得体的衣着看上去也有些凌乱。尽管如此,那夺目逼人的英俊也没有受到半分折损。
肖雨吓了一跳,脚步后错,下意识将背包护在了胸前,“你……”
顾钦辞转过头来,见是她,也皱了眉,薄唇冷冷地抿着,没有说话。
“你是……顾二爷?”肖雨看清他的面容,更加震惊,“你来找纪总监?”
他们二人的照片早已登遍大小报刊,肖雨认出他来也是情理之中。
顾钦辞檀黑如玉的眸子淡淡落在她身上,“我找沈疏之。”
他的口吻明明平静无波,却教肖雨莫名打了个寒颤!
直觉告诉她,让顾二爷与沈总碰面,一定会发生一些不太乐观的事情。
更何况,他为什么要来这里找沈疏之?
肖雨道:“二爷,沈总不住这里。”
顾钦辞一怔。
她继续解释道:“是这样的,沈总一开始订了这个双人套房,后来觉得不合适,纪总监为了避嫌,就提议和他换了房间。现在是我和纪总监住在这里。”
肖雨一瞬不眨地盯着顾钦辞,在话音刚落的一秒,在他清俊无俦的脸上看到了震惊和巨恸。
黑玉般的瞳孔里陡然倾现一丝裂纹,数不清的情绪排山倒海而来,她不知道那都是什么些情绪,也不知道那些情绪由何而起,只觉得它们沉重压抑得令人窒息、令人绝望。
然后,她又看到,沙发上的男人倏地站起身来,几步走到她面前,那股无与伦比的压迫性的气场就欺身而近。他认真地望着她,一字一句,咬着牙,语气森然地问:“你说的是真的?”
“是、是真的……”肖雨刚说完这句话,顾二爷就与她擦身而过。
他离开的速度很快,很快,快得让人来不及伸手去抓。
就像要去追逐什么即将错过的事物,一旦无法寻回,则会痛悔终生的事物。
顾钦辞疯了。
漫天瓢泼大雨把他的怒火瞬间浇灭,慌乱和惊怕在攫住胸腔,挤满,膨胀。
冰冷的雨水顺着他刀削斧琢般俊逸的脸庞滑下来,像被人毁坏的、残破的艺术品,断壁残垣处,是无穷尽的悲哀。
酒醒了,在肖雨说明真相的时候,或者再早一些,纪若拙在他身下流眼泪的时候,就醒了。
澳门的万家灯火,夜影阑珊,在这双漆黑死寂的眼眸里,统统成了泡影。
他的脑海中不断循环往复的只有一个画面——雷雨天,闪电,她惊恐的脸和绝望逃离的背影……
自诩聪明的他,为什么一次次托大,一次次把她闭上绝路?
雨滴依附在他长而浓密的睫毛上,把他的黑发冲得发亮。她临走时一句“顾钦辞,你混蛋”在他自以为坚韧的心上猝然豁开一个大口,他的热血都要流空了,脚下踉跄,险些跪在雨里。
远处有车灯闪烁,一个举着伞的人影慌忙跑到他面前,将伞撑在了他淋透的身体上,是胡有方,“二爷,您、您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