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师二话不说,上去就扭房东卧室门的门把手,我紧跟在他身后,追加解释道:“他身体不舒服,卧床呢。/”结果刚说完,门一开就赫然发现房东正在床上穿裤子。
我下意识就避嫌地转过身来,却正撞上紧跟在我身后的伯父那不解的眼神。
我面容扭曲地一笑,又狼狈地转了回去。
我一边把焦距放虚,一边腹诽道:这什么人啊,白嘱咐他了。
“你不舒服吗?”宗师像在问房东更像在问我。
“是啊!”
“没有。”
我跟房东异口异声地说。
我的冷汗在后背上直淌。
“什么不舒服,肯定又是在睡懒觉!多睡几个小时就惬意?”宗师恨铁不成钢地说。
“不是。”
“对啊!”
再次异口异声!
宗师终于感受到我的存在,转过头来恼怒地看我一眼,对房东说:“这个姑娘心肠好歹毒,说好早上去接我没去。早晨我打来电话,她竟然让我再去吃两个小时的早餐,后来甚至关机不接我电话。我不同意你跟她谈朋友!”
“好哇好哇!”
“不用你管。”
异口异声的帽子戏法。
在一片尴尬的沉默中,我一边擦着鬓角的汗,一边悔不当初。上帝早就说过,没有默契的人不能搞配合。看看我跟房东这小配合搞的,犬牙参差,没有一撇对得上,漏洞与洋相齐飞,脸皮跟猪肝一色。
伯父赶紧出来打圆场:“哎呀,现在都是自由恋爱,孩子的选择你就不要干涉了嘛。”
宗师“哼”了一声,恨恨地瞪了房东几眼。伯父拉他到沙发上坐下,宗师一边落腚一边恨恨地赏了我一个白眼。
我心想,这倒霉夹板气,我可不想多受了,此时不遁,更待何时。
“那个……伯父,叔叔,不好意思,不能陪你们了,我该去上班了。”我礼貌地说。
“好的,你去吧。”伯父说。
我转身往卫生间走,听见宗师对伯父抱怨道:“那么多好姑娘看都不去看,偏找这么一个,竟然还要去上班!”
我强忍住冲上去跟他拼命的冲动,知道他是故意说给我听的,想激怒我,否则他干吗不用浙江话播报。俏胰塘耍我们有内功的人,气量都是超常的?
“你有没有问过伊是哪里的人啊?”宗师继续盘问伯父。
“是东北人。”伯父说。
宗师对着房东骂道:“小兔崽子,堂堂一个大学毕业生,你竟然找一个东北人!”
我头顶丝丝冒烟,感觉家乡千万父老相亲的殷殷目光,都在我后背给我力量。我捏着拳头,随时都有可能冲上去,跟他展开一场彼此听不懂的骂战。
“大咪,快去上班吧,迟到了不好。”伯父看出我在憋气,想赶紧息事宁人。
算了,就当给伯父一个面子。我气哼哼地一步跨进了卫生间。
可宗师今天明显就是来砸场子的,他故意很大声地在外头说:“昨天你在场的,她明明答应今早来接我,结果呢,言而无信!他们那里的人都是言而无信的,所以我们连生意都不要跟他们做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人参公鸡”都给我炖上了,我再不应战,你以为我是在熬缩头乌龟汤?
我身形一动,飘出了卫生间,我再也不做沉默的大多数了。
“叔叔。”我不卑不亢地站在客厅,对着宗师的面门说,“我昨天是答应去接您,但没说是早上6点半就去。我昨天工作到凌晨两点,今天还要上班,所以早晨你打来电话的时候,我实在没办法去接您。但是我没有食言,现在是北京时间上午8点半整,如果你们不是自己过来了,现在我肯定出现在酒店里,绝对分秒不差。”
“你听听,还顶嘴,我说一句她有十句等着,都不知道尊敬长辈的啊。”宗师愤愤地跟伯父抱怨道。
我心想,这是个做公公的嘴嘛,恶婆婆也就不过如此了吧。
“算了,算了!”伯父继续做他的和事老,“我看大咪也不是故意的,你就不要生气了。大咪,你过来给你叔叔道个歉,赔个不是,这件事情就算了。”
我扭头看了房东一眼,他气色很差,胡子拉碴,这时正坐在床边,嘴唇紧闭,分不清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呢,还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我想了想,自认这件事情我没有做错,这个怂我不能认。
“伯父,我认为我没有做错,这个歉我不能道。时间不早了,我该去上班了。”说完我就转身快速走进卫生间。
不出所料,听得宗师在门外发飙道:“什么态度!你,让伊搬走,我不准伊在我买的房子里住!”
我冷哼一声,搬走就搬走,又不是没搬过。
“你耳朵聋了,听到我讲的话没有……”后面就又接上浙江话播报了,看来宗师是真怒了。
我气定神闲地刷牙洗脸,完全把浙江话播报当成了背景音。这就是听不懂的幸福啊。
房东显然就没有我这么好命了,他爸爸的摄魂夺魄大演讲一字不落照单全收。
终于,在我收拾妥当准备冲回房间的时候,我听到房东忍无可忍地怒吼道:“你有完没完……”
房东的这句话绝对很致命,因为宗师立即就沉默了,我嗅到家里飘荡着一股狰狞的气氛。
须臾,我听到乱糟糟的脚步声从卫生间门口掠过,然后是开门声,振聋发聩的关门声,蹬蹬的脚步声,电梯铃声。最后,此时无声胜有声。
我悄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