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面黑心冷地从老板的办公室出来,心想,妈的,真是江山代有贱人出,各领风骚一两天!
下班时,灯女从我的座位前路过,我叫住了她。
“灯女啊!”我和蔼可亲地说,“你升职了我还没祝贺你呢,祝你狗男女终成眷属!”
灯女的脸色比霓虹灯还好看,想要反唇相讥又理屈词穷,最后只好挎着人造革的米奇包悻悻地走了。
没错,你想怎么活是你的权力,但是别妨碍到我。否则,就别怪我行使我的权力。
我身心俱疲地回到家,看见房东和泡泡正在打包,看样子不是当晚就是第二天一早就会出发。
我瘫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们俩进进出出忙里忙外。想到他们即将迎来浪漫的野游生活,而我却要继续面对着扯淡的人生,我不禁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
我一个高蹦起来,光荣而不要脸地宣布:“我要跟你们一起去!”
房东和泡泡停止了手中的活儿,古怪地看了我一眼。
“不行。”房东说。
“傻了吧?我们就不带你玩。”泡泡附和道。
“你留下。”房东说。
“你什么装备都没有,去给我们当累赘,我们都嫌你不够美!”泡泡附和道。
俩人又开始一唱一和,演得熟练自如。
我站在那里默不作声,突然就毫无预兆地号啕大哭起来。
这是房东和泡泡第一次看到我哭,他们有些蒙了,没弄明白他们是哪句话伤到了我强壮而冷酷的心灵。
我不管不顾地用“老天爷呀,我不活了,这日子可咋过哟”的传统哭腔干号着,边号边控诉:“流年不利哟,倒大霉遇小人喏,没人管没人疼哦,这日子没法过喽……”
这种独具风韵的民间曲艺听得俩人一愣一愣的。
我拍着大腿号啕:“短短的几天哟,霉运从脚底板长到我头发尖喏,先是被个贱派给追踪喽,挂彩了不说还被他在同学录上抹得比刚果人还黑哟!”
房东和泡泡互视了一眼,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开玩笑,姐这民间曲艺既然开了腔,不唱完我是不会下台的。
“我最好的战友萝卜哟,就被个两块五的花生酱拌面给骗走喽,我还在这巴巴地给别人装侄媳妇哦!所向披靡的八卦二人组哟,就活生生地湮灭于滚滚红尘之中喽!”我哭得有点累了,姿势由站改坐,你别说,接了地气之后,我的状态还真是一日千里了起来,嗓门儿也亮了,眼神也漾了,就连一直哆嗦的小腿肚,也不再晃荡了,连返三场都一点问题没有!
我吞了口口水润润嗓子,把最后的华彩部分倾情奉献了出来:“你们俩在地愿做比翼鸟在天愿为连理枝哟,过了今晚就要化蝶双飞机票打折喽,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可怕的俗世中接客迎亲哦。老天爷呀,我不活了,这日子可咋过哟!”(曲艺泰斗:奇葩啊,思绪飘忽的同时还能保证最后一句严合正统,正是失传了两千多年的收放自如派地道唱腔!)
实在受不了了的房东捂着耳朵吼道:“别唱了!带着你!”
我瘫倒在地,喘着粗气道:“亲娘呐,你再不同意,我就没词了。”
泡泡冲过来,骂道:“早知道你江郎才尽,我们就跟你斗到底。”
我扶着沙发站起来,一边拍着屁股一边说:“小样儿吧,知道啥叫副歌不?你姐我擅长的这门民间曲艺,最大的特点就是,从头到尾全是副歌。”
得到房东的应承之后,我饭也顾不上吃,就奔回房间收拾行装。
很久很久没有春游了,我努力回忆小时候学校组织春游都应该带什么东西。
五分钟后,我找了个双肩包,背了几件换洗衣服和日用品,再配上一双运动鞋,就算是齐活了。
我把背包拿到客厅,跟他们的登山包放在一起。
房东看到都快哭了,他无奈地说:“你就这么点东西?”
我想了一下,恍然大悟地一边跑回房间一边说:“差点把它给忘了!”
我一把薅过luǒ_tǐ横陈床上的“你妈贵姓”,又跑回客厅。结果我发现,丰腴的它比我的包还大很多。
我对泡泡说:“把它绑在你的登山包上吧,你帮我背着。”
泡泡啐了一口:“呸!我再给你背口锅好不好?”
我剑眉一竖,不要脸地怒道:“它不去我就不去,我不去你们也甭想去。”
泡泡不屑地说:“你能把我们怎样?又要唱戏?大不了我们今晚出去住,让你一个人在家唱到死。”
我冷哼了一声:“你们不爱听,我找别人来听,他伯父啊,他姐夫啊,他姐什么的,不排除对远在异乡的他亲爹进行电话直播。我的受众广泛得很!”
泡泡脸色一变,破口大骂道:“你真是个小人!”
我一边把“你妈贵姓”往登山包上绑,一边说:“路上你要随时跟它保持对话,它内心很敏感很脆弱的,最害怕孤单。”
泡泡忍了半晌,终于认命但依然很不情愿地问:“它叫什么名字啊?”
“你妈贵姓。”我说。
“姓王。”泡泡说。
沉默了一会儿,泡泡又说:“我问你它叫什么名字!要不我怎么跟它交流。”
“你妈贵姓。”我说。
房东和泡泡无语了好久,终于由泡泡嘴里发出了由衷的赞美:“你真变态!”
泡泡看着我的小背包,突然问:“你怎么连个睡袋都没拿?”
“那是因为我没有。”我诚实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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