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师的气色仍旧不是太好,虽然比在机场见时少了旅途的疲倦,但是看得出来,跟我最初见到的狂飙祖师在精气神儿上不可同日而语。 我心里有些圣母地滋生出一些酸涩的感觉,赶紧默默提点自己:竟敢把宗师当成自己长辈,大不敬!
“大咪来了。”他伯父及时出声,起到自己的调节作用。
“叔叔。”我谦恭地叫了宗师一声,然后分别向他和戏霸递上了自己准备的礼物。
戏霸完全捕捉了我要传达的几条信息,眼角眉梢都是喜悦,说道:“哎呀,我太喜欢了,太喜欢了。”
不管这人是在演戏还是真情流露,话听在我这个送礼者耳中,总归是很受用的。
宗师在沙发上坐下,本来还端着,不屑于拆我的礼物,但看到自己的哥哥在旁边那么喜悦,心中难免滋生出攀比的情绪。再加上活这么大岁数,估计也没收到过几次不带有利益目的的礼物,心下不由跃跃欲试,但又怕跌份儿,所以死命hold住。我赶紧识时务地把头转向一边,打量摆设,假装自己不在场,以便给好面儿的宗师留出拆礼物的契机。
我耳尖地听到宗师三下五除二拆了包装。看到我送的茶叶,宗师连打开闻一下都没有,就像看见一泡臭狗屎似的,远远撇到了一边。
戏霸怕我脸上挂不住,急忙生硬转移话题道:“大咪,你坐啊。”
我莫名其妙地被宗师嫌弃,本就有火儿,根本不想跟他一起待在客厅,于是便说:“不了。不是家宴吗,我去厨房做饭吧。”
“都订好了。”他伯父赶紧道,“一会儿就给送来。”
我无语地看着他,心说这西洋景儿扯的,弄了半天是从外面饭店订酒菜,拿到家里来吃,原来这就是他们老李家的家宴。
“那我去洗个手,一会儿来摆桌子。”我实在不想看宗师那张大驴脸,赶紧找个理由溜进了洗手间。
我就知道我一离开客厅那俩人准得私聊,于是一进卫生间我就贴在了靠近客厅的墙壁上。
果然听到戏霸埋怨道:“人家孩子的心意,你搞什么呀。”
“我正失眠呢,她给我送茶叶,这不是活生生的讽刺嘛!”宗师声音很大,又是故意说给我听呢。
我咋舌,心说,完了,拍马屁结果让驴给蹬了。
“她又不晓得的。”戏霸帮我开脱,“一会儿你态度好一点儿,不要摆脸子。大过节的!”戏霸嘱咐道。
宗师冷哼了一声,没再应腔。
开局不利,出师未捷身先死啊。我和衣坐在马桶上,双手捂脸,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敬两盅酒,坐会儿就走!
门铃“叮咚”响起,他伯父过去开门,饭店送餐的到了。我赶紧洗洗手出来,帮着摆碗筷。
客厅原来的沙发已经换成了红木椅,相配套的还有一个红木玉面圆桌。拉轰的大电视还在,茶几没了,下面垫的白地毯还在。总之整个室内风格是中西合璧,古今混搭。
饭店送餐的很给力,有盘子有碗的,筷子酒盅一应俱全,说到底还是钱的作用。我跟他伯父一起把东西准备好,戏霸给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开口请宗师入席。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假甜假甜道:“叔叔,吃饭了。”
宗师依旧面黑心冷,但好歹算是给面儿,不言不语地走到最尊贵的位置上坐了。其实我也不明白,就三个人,怎么坐都是个圈,他是怎么区分出哪个位子最尊贵的。
我偏头低声问戏霸:“他这身体能喝酒吗?”
还没等戏霸回答,耳尖的宗师就自己开口了:“我身体怎么了?我是失眠,心脏不好,又没有痛风,为什么不能喝酒?倒上!”
我不再啰唆,赶紧给他满上。然后我又依次给他伯父和自己满上。
我端着酒杯,心说,大过节的又都是长辈,不能这么干喝啊,祝酒词还是要拽上两句应应景儿的。我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清清嗓子,道:“伯父,叔叔,今天是中秋节,很开心跟您二位一起过节。祝您二位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我先干为敬。”
说罢,我一扬脖喝光了杯里的酒。他伯父满面笑容地也干了。宗师连杯子都不端,冷哼一声,挑刺儿道:“哪有一起敬的!”
我早知道今天这顿饭没这么容易,重新倒满,单独敬宗师道:“叔叔,那我单独敬您一杯。”我本想说认识您很高兴,但我实在过不了自己这一关,临时改口道:“祝您心想事成,一帆风顺。”
说完我又率先干了。宗师还是不端酒杯,故意折磨我道:“这个祝酒词吾老不喜欢。”
他伯父“啧”了一声,示意宗师不要太过火。
我还是不生气,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问宗师:“您中意什么样的祝酒词?”
“这个吗……”宗师迟疑片刻,说道,“吾欢喜古一点儿的。”
我不由想冷笑,别说古文了,英文的我都能给你来一段。我举起酒杯,文绉绉道:“席间一壶酒,小酌不伤身。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琼浆能解忧,宽宥能强身。长伴赏明月,享乐须及春。云中月徘徊,夜幕星交辉。醒时同寻欢,醉后不分散。永结舒顺心,相期江南岸。”
朗诵完毕,有文化的戏霸疯狂鼓掌,叫道:“这么好的诗,我一定要干上三杯。”
说着不等我反应过来,戏霸已经果然连干三杯了。
宗师个没文化的,似乎没有捕捉到我在诗中暗含的美好祝愿,梗着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