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老百姓怎么样了?他有没有……杀人?”
“杀了一些一但并不是用子弹,”那个独眼士兵沉着脸说,“开进亚特兰大后不久,他便对市长说,城里的百姓都必须离开,一个人也不得留下。可是有许多老人没法远行,有些病人是不能移动的,还有妇女一妇女也有不能移动的。可是在一场铺天盖地的狂风暴雨中他竟逼着他们离家出城,把他们赶到马虎村附近的树林里,还派人给胡德将军捎话,叫他把他们领走。许多人都害肺炎或受不了这种虐待而死了。”
“哦,可是他干吗要这样干?老百姓又不可能加害于他。”玫兰妮叫道。
“他说要把全城腾出来,好让他的人马得到休整,”弗兰克说,“人马在那里休整到十一月中旬,然后开拔。离开亚特兰大时,他放了一把火,把一切都烧得精光。”
“啊,真的烧得精光了?不会吧!”姑娘们惊恐地失声叫道。
无法想象,她们如此熟悉的一座城市,那么热闹,有那么多百姓,那么多士兵,就这么一下子完了。那些大树浓荫中可爱的房屋、那些大商店、那些富丽堂皇的旅店一难道真的全完了?玫兰妮的泪水好像马上就要夺眶而出,因为她出生在那儿,她的家在那儿,而不是在别的什么地方。斯佳丽的心也沉了下去,因为除了塔拉之外,她最喜欢的地方就是亚特兰大了。
“嗯,差不多全烧光了吧。”弗兰克见她们的脸色不好,便赶紧修正自己的说法,并极力装出挺高兴的样子,因为他最怕搅乱女士们的心情了。女士们的心烦意乱总是把他也搅得心烦意乱,让他不知如何是好。他不忍心把最坏的消息告诉她们。让她们从别人那里去获得这些消息吧。
他不忍心把邦联军重新开进亚特兰大时看到的景象告诉他们。绵延数里的瓦砾场上一支支黑烟囱从废墟中探出身子;大半烧毁的各种家什和残砖断瓦堆积如山,把街道堵得满满的;许多古树经过大火巳奄奄一息,烧焦的枯枝在寒风中纷纷跌落。弗兰克还记得当时所见的场景曾使他恶心,还记得邦联军目睹此城的残骸时无不切齿咒骂。但愿女士们永远不要听到教堂公墓被劫掠一空的事,否则她们永远也别想从恐怖中恢复过来。查理·汉密顿和玫兰妮的父母都葬在那里。那座公墓的惨象至今仍让弗兰克噩梦不断。北军士兵为了猎取随葬的金银财宝,竟捣毁墓穴,掘开棺材。他们大肆洗劫死人,撬下棺材上金的或银的铭牌、银饰件和银把手。朽骨和尚未腐烂的尸首被胡乱扔在捣开的棺木中,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惨不忍睹。
弗兰克也不忍心把城里那些猫狗的命运告诉给女士们。女士们一向把宠物看得很重。这些小动物的主人被粗暴无礼地赶出亚特兰大之后,数以千计的饿狗饿猫无家可归,那情景使弗兰克震惊的程度不下于教堂公墓,因为他也十分喜爱猫和狗。它们饥寒交迫,饱受惊吓,变得如野兽般疯狂,恃强凌弱,弱者等更弱者死去以便吃掉它们。食尸的秃鹰不断在这被毁的城市上空盘旋,它们矫捷的身影不祥地点缀着冬日的天幕。
弗兰克搜肠刮肚,想报道些让女士们稍觉宽慰的消息。
“有些房屋还在,”他说,“那主要是有大块空地,跟别的房子离得较远,才没有着火。教堂和共济会堂,还有少数店铺还在。不过,商业区、铁路两旁和五角场那一带一唉,女士们,亚特兰大的那一部分巳经被夷为平地了。”
“这么说,”斯佳丽痛心地大声问道,“查理遗留给我的那座靠近铁路的货栈也完了吗?”
“要是靠近铁路,肯定就完了,不过一”他忽然露出了笑容。对了,他怎么没早点儿想到?“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女士们!你们佩蒂姑妈的房子还在。只是有点儿损坏,可房子仍在。”
“哦,大火怎么没烧到它?”
“嗯,那是栋砖房,屋顶是石板瓦,这在亚特兰大大概是独一无二的,所以即使有火星溅在上面也没着火,我猜是这个原因。而且,它恐怕是市北梢最后一幢房子,那一带火势不算太猛。当然,驻扎在那里的北方佬把屋里破坏得不轻。他们甚至把踏脚板和楼梯的红木扶手拆下来当柴烧,不过这些关系都不大!房子本身大体完好。上星期我在梅肯看到佩蒂小姐时一”
“你看到她了?她好吗?”
“挺好。挺好的。我告诉她房子还在,她决定立刻回家去。不过……这要看那个老黑奴彼得同不同意她回去。好多亚特兰大人都巳经回去了,因为他们不放心待在梅肯。谢尔曼虽没有攻占梅肯,但是大家都担心威尔逊的突击队不久会去袭击它,那可比谢尔曼更可怕。”
“可亚特兰大连房子都没了,回去不是犯傻吗?他们回去住哪儿呢?”
“斯佳丽小姐,他们有的住帐篷,有的住棚子和小木屋,少数没被烧掉的房子里,往往六七家人挤在一起。他们正在想办法重建家园。斯佳丽小姐,不要说他们犯傻。你对亚特兰大人的了解并不比我差。他们的心和那座城市牢牢地连在一起,正如查尔斯顿人念念不忘查尔斯顿一样,北方佬也罢,大火也罢,都休想从那儿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