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好了,”他说,“斯佳丽呀,你跟着我只会学坏的,所以如果你聪明点儿的话,就应该把我赶走一假如你有本事赶我的话。我这个人可是很不容易打发走的。不过我这人对你确实是有害无益。”
“是吗?”
“你还没看出来?自从我在义卖会上遇见你,你干出来的事总是叫人们大摇其头,那责任多半在我。是谁怂恿你跳舞的?是谁逼得你承认了我们光荣的事业其实既不光荣也不神圣?又是谁让你承认为了夸夸其谈的主义而牺牲性命其实都是傻子?是谁不断挑唆,弄得你成了老太婆们说长道短的对象?是谁现在让你提前几年脱去丧服?还有,是谁使出了最绝的一招,引诱你收受了女人一旦收受就会有失身份的礼物?”
“你也太会自卖自夸了,巴特勒船长。我的所作所为还不至于这么糟,你说的那些事我也不是干不了,又何必要你指点。”
“我看未必,”他说这话时,脸色一下子平静、阴沉下来。“要是没有我的话,你还不是仍在做查尔斯·汉密顿的伤心寡妇,你名声还挺好呢,谁不知道你为护理伤兵作出了贡献。可结果一”
但是她却并没在听,她又开始喜滋滋地对着镜子端详自己了,心里盘算着今天下午就戴着这顶帽子到医院去,去给在那里疗养的军官们献花。
她没有想到,瑞特说的这最后一段话其实还是很有道理的。她没有看出来院是瑞特撬开了她寡妇生活的牢笼,让按说早巳过了一枝花时代的她解脱出来,跑到那些未婚的姑娘群中去称王。她没有感觉到在瑞特的影响下,她巳经大大背离了母亲的教导。这种演变是点点滴滴细小难察的。今天对这个小小的规矩嗤之以鼻,明天又把那个小小的规矩破而弃之,彼此间似乎并没什么联系,跟瑞特好像也毫不相干。但她没有觉察到,就是在瑞特的鼓动下,她把母亲让她谨守礼法的一些最最严厉的禁令大多都丢在了脑后,把怎么做一位上流妇女的种种艰难的功课都忘了个精光。
她想到的只是院这顶帽子跟她真是再相配不过了,而且又没要她一分钱,可见瑞特一定是爱上了她一管他承认不承认。她自然是巴不得能想个什么办法,让他自己承认。
第二天,斯佳丽拿了把木梳,满嘴衔着发夹,站在镜子跟前,想做一个新发型,梅贝尔最近去里士满探望丈夫回来,在那儿学来了这种风靡首都的发型。这种发型有个名字,叫做“猫抓老鼠带小鼠”,做起来很不容易。要先把头发由中间分开,然后两边各自从大而小,分别卷成三个发卷。最靠近中间的那一卷最大,那就是“猫儿”。“猫儿”和“大鼠”倒还好梳,惟有“小鼠”难梳,发夹总夹不住,弄得她火都上来了。不过她还是决心要做好这个发型,因为瑞特今天要来吃晚饭,她的服饰发式只要有一点变化,瑞特总会看在眼里,还少不了要评论几句。
然而那两绺浓密的头发就是不听话,她正弄得满脑门子汗珠直冒,忽然听见楼下门厅里有轻轻奔跑的脚步声,她知道是玫兰妮从医院里回来了。但是听见玫兰妮两步并作一步飞奔上楼,斯佳丽不觉得一怔,手里拿着只发夹直发愣她知道一定出事了,因为玫兰妮平日的行为举止稳重得就像上了年纪的贵妇人。她赶快过去打开房门,玫兰妮一头撞了进来,只见她满脸通红,神色惊恐,活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她脸上挂着泪水,帽带套在脖子里,帽子倒挂在脑后,裙箍猛烈地晃动着。一只手紧紧攥着个东西,随身还带进来一股浓得剌鼻的廉价香水味。
“哎呀,斯佳丽!”她把房门一关,一屁股坐到床上,嚷嚷起来。“姑妈回来了吗?还没回来?啊,谢天谢地!斯佳丽,我真是没脸见人了!我差点儿晕过去了。斯佳丽,彼得大叔口口声声说要告诉佩蒂姑妈!”
“告诉她什么啊?”
“我跟那个一那个人说了话呀一也不知该叫她小姐呢,还是叫她太太·”玫兰妮拿着手绢直给自己发烫的脸打扇子,“就是那个叫贝尔·沃特林的红头发女人!”
“啊呀,兰妮!”斯佳丽叫了起来,她吃惊得只有两眼发直的份儿了。
贝尔·沃特林,就是那个她来亚特兰大的第一天在街上见到的女人,现在无疑巳是本城名声最臭的女人了。自从亚特兰大来了许多大兵以后,大批的娼妓便蜂拥而至,其中最显眼的,就数贝尔了。一则是因为她长着一头火红的头发,二则是因为她总是穿戴得花里胡哨,时髦得过了头。桃树街一带的上等住宅区她平日是很少来的,但一旦真要是来了,规矩人家的妇女见了她都得赶紧穿到街对面,对她避而远之。现在,玫兰妮居然跟她说起话来了。难怪彼得大叔要气坏了。
“要是让佩蒂姑妈知道了,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你是了解的,她一知道就会大哭大叫,说得满城的人都知道的,那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人呢,”玫兰妮抽抽搭搭地说,“这事也不能怪我。我一我怎么能躲开她呢。那样躲太不像话了。斯佳丽,我一我真可怜她。你说我可怜她是不是不对啊?”
但斯佳丽却不想从道德的角度去探讨这个问题。她也和一般好人家出身的天真无邪的年轻小姐一样,对娼妓极其好奇,只想探个究竟。
“她有什么事啊?说起话来是什么样子的?”
“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