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房间搜寻的区舒云终于发现了一只皮箱,这是一个崭新的皮箱,与李重光在香港码头上所带的那只一模一样,只是没有牛津大学的徽标。
区舒云抱着皮箱,若有所思,又从李重光的衣服口袋里摸出一只荷包,仔细瞧了瞧,这是一种廉价的手工荷包,一面绣着“福”字,一面绣着“顺”字,李府大宅门绝不会有这种东西!
区舒云仔细端详荷包,越看越觉得眼熟,不过只记得自己见过这个荷包,可谁挂着这个荷包,了无印象。
老太太房里,众人都已赶到。
阿四接过一碗药,细心地试过温度,用勺子舀起药汤,用嘴吹凉,熟练地喂入老太太口里,李念慈目不转睛盯着阿四的举动,而李重甲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俩。
喂完药,李念慈伸手接过药碗,阿四抬头一见是她,下意识地躲开她眼睛,听夏荷说老太太醒了,连忙又回到病榻前。
老太太嘴唇动了几下,轻轻叫道:“重光!”
阿四紧握住奶奶的手,声音哽咽地叫道:“奶奶,重光在呢!”
老太太嘴唇又动了几动,声音微弱,夏荷凑近仔细一听,对阿四一笑,“二少爷,老太太又让您唱歌呢!二少爷快唱吧,一唱老太太就好了!”
阿四含着眼泪点头,跪在床头,清清嗓子,又唱起了那首《月光光》。
歌声中,李念慈的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老太太很快睡着了,李念慈轻轻挥手,所有人都轻手轻脚出去,只留下阿四陪着老太太。
徐氏扯上李念慈,叫她跟自己过来,李念慈无法,只好跟着来到她房里,心神不宁坐在窗前,听着窗外廊下,徐氏喋喋不休道:“我还当你早得道升仙了呢,既回了家,不先给你亲娘请安,巴巴地跑去和人家说体己话!你倒真知道追着肥肉贴膘,净干些锦上添花的事!怎么着,打量着大房没人,你娘在这府里一天天受气,你要另攀高枝了?”
“娘!”李念慈满脸无奈。
徐氏话锋一转,“你也瞧见了,老太太如今眼里没别人了,里外里就是个重光!你倒好,还主动张罗着让他一个人在老太太跟前,你脑子缺根弦啊?老太太万一一口气没上来,身边没咱大房的人,到时候怎么分家,还不都凭人家一张嘴!我怎么养出这么个败家玩意!”
李重甲大步走到窗前,“咣当”一声合上窗户,徐氏的声音被关在门外——屋里静下来。
“怎么样?”李重甲压低声,“那小子有问题吧?”
李念慈低下头,躲闪着重甲的目光,见此光景,李重甲知道姐姐已经疑心,大喜,“姐姐可找到什么证据?”
李念慈缓缓开口,“我和重光,算起来也有十年没见了,个头儿、面貌、脾气自然都和以前不同……”
李重甲很急切,“姐,你看着他长大的,这府里瞒谁也瞒不了你!姐姐有一百个办法能证明这个‘李重光’是个冒牌货!我看这么办……”
他从书桌上抄起一本英文书,“这小子九成不认洋文,姐姐一试便知!”
看着李重甲的迫切表情,李念慈忍不住道:“重甲,重光他……不管是真是假,他是和二叔一道儿从香港回来的,还娶了巡抚家的女儿,就算是假的,也是二叔的意思,必定有大苦衷,如今二叔不在家,总得等二叔回来就都明白了。”
李重甲急了,“傻姐姐,现在什么时候,二叔能不能回来还不一定呢,等到他把李家弄得满门抄斩,你后悔都来不及!”
“重甲,你在说什么?”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重光很可能是革命党,八成已经死了!而且是作为孙中山的替身而死!”李重甲低声道。
李念慈霍然而起,满脸惊惧!
李重甲继续道:“事情败露,二叔为搪塞铁山将军追查,也不知从哪弄来这么个假的掩人耳目,这可是抄家灭门的罪过,瞒得了初一,瞒得了十五?二叔凡事一手遮天,从不跟我们商量,到头来大祸临头,咱们大房白白跟着倒霉!”
李念慈早已惊得目瞪口呆,直直盯着李重甲,“你!那你要怎么样?”
李重甲冷冷道:“找到证据,把这小子交给铁山将军,先保李家大小的命!再献了机械厂以功折罪——将军大人答应我,连同在咱家发生刺杀的事也不追究了!”
李念慈听完这话,一时间如坠冰窟,比李重光之死、李家之祸更让她恐惧的是——李重甲的机心!
老太太的情况暂时压住了,阿四心神不宁地进了新房的门,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李公子辛苦了!”
阿四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区舒云装模作样给他请安,不由皱眉,“别闹!”
区舒云笑道:“奴家有一事相求,请公子务必成全。”
“又有什么花样?”
区舒云忽然瞪起眼,“快告诉我秦少白在哪儿?”
阿四没好气,“又来了!我爹出来,才能告诉你。”
“你不说,我回去告诉我爹,就说你根本不是李公子。你和你爹都吃不了兜着走!”
阿四一愣,“你什么意思?”
区舒云的语调很平静,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你是谁我不管。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走你的独木桥,咱井水不犯河水,怎么样?”
阿四头大了,强自镇定,“我跟你爹说了,我不是李重光,你也都听见了,你爹信吗?甭管我是谁,都是你老公,这你爹可是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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