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四没理她,走到门口探头四处张望,确认没有人跟踪,这才将黄包车拉到一个隐蔽地方掩盖起来。
他走回来,对区舒云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不能再回李重甲身边了。”
区舒云愣住。
阿四坐下,“你哪儿骗得过他?别把自己和爹白搭进去。”
区舒云的心砰然一动,竟感动得说不出话来。——阿四根本没有误解自己!阿四从来就不会误解自己!
阿四避开她感动的目光,故意轻描淡写,“你以为自己演戏演得挺好?我一眼就看明白了。”
区舒云眼圈红,“我知道,就你是知道我的。”
“你就是喜欢玩火!”
区舒云愣了一下,十分委屈,看着阿四,千言万语被他给噎住了,“你!……反正你也不在乎!”说着,大滴眼泪滚了下来。
阿四愣住。
“我是死是活,你根本就不在乎……” 区舒云越发委屈,痛哭起来。“你哪怕托人给我带个信儿也好,让我白替你流了那么多泪。”
阿四颇为感动, “舒云,别哭……”
区舒云越想越生气,恨恨地,“呸!没良心到家了。”
阿四低着头,犹豫着,半晌,吐出一句话,“其实我去过广州。”
区舒云愣住,抬眼看阿四。
“我下了船,想都没想就奔了李府。大门在那,可一个人都没看见。我站那发了一阵愣,心想我是个谁呀?真把那个大宅门当成自己家了,真把自己当成李公子了。那就是大家搭好了台子演了一场戏,戏稀里糊涂地开锣又稀里糊涂地散场了,如今戏台都拆了,为什么还要站在那里?”
往事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区舒云呆呆地听着,似乎看见阿四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李宅。
“我想去找你,可见了你能说什么?你还是区小姐,我还是阿四,车夫一个,也许,让你当我死了最干净。”
区舒云又心疼又委屈又怨恨,说不出话来,半晌挤出话来,“你就是个傻子!”
阿四听明白这句话了,望着区舒云,自嘲一笑,“我是傻,你说的,傻人傻福。”
“我爹说的对……”
阿四很关心,“爹……不,区巡抚说什么了?他还好吗?”
区舒云没接话茬,换了个话题,“我看见阿纯了……恭喜你,快有小阿四了,说实话我真羡慕阿纯。”
两人之间有种微妙的气氛,都有点尴尬。
阿四为调节气氛,展开笑容,“我正琢磨着给孩子起个什么名字呢。本来想叫民国。可不管叫阿民还是叫阿国,听着都像我老子,不像我儿子。”
区舒云被逗乐了。阿四忽然看见窗外对着的巷口,有个便衣走过来。他连忙拉过区舒云,闪到窗口后躲了起来。
便衣走向粉档,朝里面探头探脑看着。区舒云和阿四躲在角落里,缩在一个屏风后面。区舒云有些害怕,缩在阿四身后。阿四拉过区舒云的手,两人紧紧相握,彼此对视,四目相对,竟是温柔而依恋的。电光石火的瞬间,两人都有些不自在了,避开对方的眼睛,手也松开了。
外面便衣四处转着,打量食客,什么都没发现,怏怏撤了。
两人换了个热闹些的小摊子,在其他人的说话声中小声聊着,不去管那些注意到他们不和谐打扮的眼光。
区舒云与阿四对坐,区舒云在跟阿四讲述“三二九起义”后的情形。
“葬烈士们的那片山岗本来叫红花岗,不知谁开的头,偷偷在那里种菊花,越种越多,这会儿满山岗开满了黄菊花,大家都叫那里黄花岗了。”
阿四低着头默默擦泪。
区舒云道,“我暗暗下了决心,黄花岗上的血债必须还,李重甲欠的那些血债更得还!”
“李重甲都爬到那么高的位置上了,你怎么斗得过他,谁会相信你!”
“就是因为他觉得我不可能斗过他,才会相信我的屈服,只有接近他敷衍他,才能找到证据!”
阿四望着区舒云,“你还是那个样……”
区舒云叹息,“我一个人没证据,又不知道你是死是活,只能先跟他敷衍,找证据……”
阿四点头,“你的担心是对的,铁山就在香港,要刺杀孙先生……”
区舒云大惊,“铁山?”
阿四补充“还有李重甲,他们暗中合伙了,李重甲已经投靠袁世凯。”
中环天星码头,码头上人头攒动,青天白日旗到处飘扬,欢迎条幅迎风招展。
海面上,一艘邮轮遥遥在望,此时正是1911年12月21日 孙中山从海外归来,抵达香港。远远的丹佛号邮轮甲板上,出现了一个白圆帽盔、黑色西装的身影,向大家挥手!
万众欢呼!几乎冲破由民国军士兵和香港警察临时拉成的警戒线!
欢呼声中,一艘军用小艇驶离码头,驶向邮轮,艇上站着胡汉民、李重甲等几名要员,还有四五名荷枪官兵!
小巷里,区舒云起身就要跑,被阿四一把拽住, “来不及了!他们也不会现在就刺杀!
孙先生在香港待几天?都有什么行动?没有确切证据,我们两个扳不倒李重甲……”
区舒云着急,“所以我更要回李重甲身边,他跟袁世凯勾结,就一定有证据,我要拿到证据!”
阿四拽着区舒云就是不松手。
区舒云真急了,“这才是最后一搏,阿四,为了秦少白,为了李老板,还有很多人……”
阿四和区舒云对视着,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