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舒云摇头,“可少白也说过,此人心眼太多,不可不防,你没忘吧?”
“没忘。”阿四点点头,又摇摇头,叹道,“真复杂!我脑子不够用了。”
区舒云笑了,“脑子不够用,还敢在老太太面前主动揽事,非要当家?”
阿四无奈,“那是因为重甲哥说的对!要想完成老爷的遗志,只能这么办!奶奶的心思我看不透,总觉得她老人家既有疑心,又盼着我能担起这副重担。我琢磨着,九九八十一难都过了,不在乎再来一哆嗦,一时冲动,就——”
“真棒!”区舒云赞道,“我觉得你有点革命党的意思了!”
阿四听了这话也受用,呵呵傻笑着。
“不想那么多,走一步看一步吧!”区舒云伸了个懒腰,伸手解外衣纽子,“累了一天,睡觉!”
阿四的笑容忽然消失,神情紧张地一翻身,不看她。
区舒云察觉,脸一红,撇了撇嘴。顺手拿起一个枕头,轻声走到阿四身边,伸手一碰他肩头,“喂!”
阿四一激灵,抱着被子躲出老远,神情紧张,“你干嘛?”
“德行!”区舒云脸红了,她将枕头摔在阿四怀里,怒道,“这个枕头舒服点!”说完,气哼哼上床去了。
阿四尴尬地重又躺下,半晌,身后传来区舒云的声音,“好几天没去看阿纯了吧?”
这正是阿四最怕触及的话题,他含混地应着,“唔,是啊。”
“你也该去了。”
说完这句,两人再也没什么声音,却都知道对方一时间睡不着了。
李玉庵的当家,从第二天起就给李家带来了不小的躁动。
祥子来跟李重甲汇报,“三老爷早上去账房查账,其实是想支三千块钱,结果被老丁用软话挡了,说必须有二少爷签字。三老爷没看几页账就回去了——大概是烟瘾犯了。回屋就发了通脾气,非说少了两个烟泡,把伺候烟榻的来福打了一顿。然后就骂街,说是回了家日子倒一天比一天抠缩,眼看是烟都抽不起了。”
祥子说着,忍不住笑。
李重甲点着他,“出去谁也别说,老太太最恨这一口,别惹她老人家生气。”
祥子答应着走了,李重甲皱眉琢磨着。
阿四房里倒是一片风平浪静,小厅桌上摆着西式早餐。阿四一边喝咖啡一边在几份文件上签名,秘书拿着签好的文件走了。区舒云扑哧一笑。
阿四放下咖啡,“笑什么?”
“挺像那么回事嘛!”
“哪回事?”
区舒云叉起一块苹果,“还真有个总办的派头,谁能相信——您是个拉车的!”
阿四有点不好意思,挠着头。
小丁拿着几份报纸,兴冲冲进来,“二少爷,今天省港两地各大报纸的头版都是您呢!”
“准是前天德国克虏伯生产线投产仪式上我讲话吧?”
区舒云迫不及待接过报纸,有英文有汉文。
阿四继续喝咖啡,“舒云,说的什么?”
区舒云斜他一眼,“自己看啊。”
“又来了!”
小丁没憋住,扑哧乐了。
区舒云哈哈大笑,学着阿四刚才的样子,端着咖啡杯,提笔在文件上签字,“小丁啊,你家少爷不识字,怎么当上总办的?”
小丁为阿四说话,“识字的总办不稀奇,不识字做总办才叫真本领。”
区舒云笑得前仰后合。阿四不理她,一张一张报纸看自己照片,忽然也憋不住笑了。
小丁忽然想起,“二少爷,明天该去看纯姑娘了吧?上回我去送东西,把你的话都带到了,纯姑娘嘴上不说,心里惦记的很。”
此话一出,气氛立马变了。区舒云笑容止住,脸上泛红,躲在报纸后面偷偷瞥了一眼阿四,正巧阿四也在偷眼看她,目光一碰即收,都有些慌乱。
小丁看看这两人,有些诧异。
阿四吭哧着,“这个,明天排的满满的,总督要来,下午开会,晚上岳父要我跟他去见几个重要客人,再看,再看吧。”
小丁更奇怪了,“二少爷,您都忙得没空见纯姑娘了?”
阿四更是尴尬,无言以对。小丁也看出些什么来,不敢再说话,正要告辞,桃花进来了。
“姑老爷,咱家三老爷来了,要见您。”
小丁一听脸就变了,气哼哼道:“我走了。二少爷可留神,无事不登三宝殿,这老纨绔脸皮可厚,您不能太好说话!”
阿四点头,“我心里有数。”
小丁走了,紧接着,桃花引着李玉庵进来。
李玉庵手里握着一份报纸,一进来就热络地道:“重光,我的贤侄啊!李家有你这样的子孙,真是祖宗积德啊!三叔一看这报纸,贤侄这相貌,这气度,真是眼前一亮!再读贤侄的演讲,更是如饮美酒!三叔想,不行,必须过来夸夸你!”
区舒云笑盈盈地招呼李玉庵坐下。
阿四说老实话,“都是秘书拟好了稿子,我照着念的。”
“一样的话,还分谁说!这我懂!”李玉庵一本正经,“当年的两广总督张树声,讲完话,拟稿子的师爷都含糊了,是我写的吗?没那么好啊?这就叫人中龙凤!”
“照您这么说,重光竟是做总督的材料?”区舒云忍不住打趣,悄悄冲阿四挤挤眼。
“吓!巡抚的女婿,做个总督有什么稀奇?”李玉庵满脸都是应该的表情,“舒云啊,你才是我李家的福星,有咱亲家公区大人帮衬,重光前途不可限量,你就